第 78章 愣头青进城
一路上遇到先前逃散的溃兵,又被踢回了队伍,到得广宁门外队伍居然成了近万人的大军……倒是把守城的官兵吓了一大跳!
田公公等人坐着箩筐被吊上城头,一溜烟的回去复命了。
刘之纶在城下跟守城的进行交涉,足足交涉到月亮升起,三支队伍才被放进甕城……问题是这瓮城也容不下这么多人和车啊。
于是城墙有人喊话,让朱文的队伍进瓮城,其余两支在城外驻扎……
朱文等人瞧了瞧瓮城进深,长宽也就几十米……索性也不进去了,这特么进去耍杂技叠罗汉呢?
负责城楼的一个文官一见这架势就不乐意了,你们爱进不进!堵着大门什么意思?于是开始出言讽刺申甫,你不是出城迎敌了么?怎么出城绕了一圈就回来了?怕是见了后金哨骑就跑回来了吧?怎么就不施展你那法术呢?
结果申甫没说话,汪铭涛直接冲城头来了句国骂……朱文想拦,想想又算了!胳膊肘不能往外拐……还命人拿来了喇叭……
讲道理没把握讲过那些读书人,但要骂人那就呵呵了……
城头文人只要一开口,城下就一片国骂,然后有人让他出城走一圈试试,但凡能走上一圈就让他跟对方姓,要是不敢那就赶快回去把自家祖坟抛开,跟祖宗见上一面,保管祖宗们也这么骂他……
城头士兵没人吭声一个个偷着乐!
文官被骂急了,不让你进城还成我的不是了?京城内能让一支外军进入?能进瓮城就不错了,连个规矩都不懂!于是就骂城下的都是奸细!让城上士兵放炮驱逐!
朱文也开骂了,老子是见了诏书前来勤王的!你是不是兵部的?你在这刁难勤王之师,你说了算还是皇上说了算?你是置皇上安危不顾啊!你百般刁难,还说勤之师是奸细?原来你当的是建奴的官啊!难怪你不能出城,是在等着做建奴内应跑不开啊!
城下丘八如此口无遮拦,文官脸刷一下白了。
好在梁国栋周延儒都赶来了,大老远就听着城外再骂,跑到城楼直接瞪了文官一眼,开始出言安抚城下,随后又命城外大军的分批进城。
那两支本就是城内京营的,进了城后各自回驻地,朱文这三千五百人被安置在靠城墙根的一处空地上,随后周延儒便让朱文赶快跟他俩一块入宫面圣。
入宫啊!面圣啊!这是要夜游故宫?还不用买票!于是便在赵桐等人羡慕的眼神中坐上了轿子。
朱文只知道自己被人用轿子一路抬着狂奔……颠的去年的年夜饭都要颠出来了。感觉过了好久轿子终于停了下来,结果又被领着一路小跑……然后被拦了下来,让他交出兵器……摸索了好半天摸出把修指甲的锉刀交给了侍卫,然后在对方怪异的眼神中几人又在太监的催促引领下接着跑……
朱文这个苦啊……早知道,自己换身衣服啊,这还穿着锁子甲棉甲呢……小三十多斤啊……这一路,两边除了墙还是墙,过了一道道小门好不容易见到几座大殿也是一跑而过……虽说这夜游故宫不用买门票,也不能这样糊弄自己啊。
终于几人在一处宫殿外停了下来,又有一个太监跑了过来,与周延儒二人极为客气。
两家伙整理了下衣袍,居然脸也不红气也不喘,神态自若的说是已经把朱文带来了。
太监走过来借着灯光打量了一下,噗呲一声笑着道,既然来了赶快进去吧,皇上都等急了!
朱文抹了抹脸上的汗,茫茫然的被人带到一处偏殿……太监进去回禀后,一会儿就将几人领入殿内……
进了殿内,听身旁几人躬身行礼口称皇上,朱文一激灵赶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都没抬直接三呼万岁……倒是把边上几人吓得一跳。
“朱爱卿快快平身,爱卿有甲在身不毕叩拜,现在也不是上朝。”崇祯皇帝上前轻扶,然后看着双手和袖子不由一愣。
皇上亲自相扶,朱文哪敢继续跪着,赶紧起身站在那低着个脑袋不敢抬头。
“朱爱卿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瞧瞧这千里勤王。斩杀建奴的国之良材!”
朱文只得抬起头来,双方不由一愣……
“太年轻了!皇帝居然还是个小年轻?”
“这脸怎么这么脏?都成大花脸了!难怪扶一下袖子都黑了!”
“三位爱卿辛苦,赐座。曹伴伴,去让人打些热水来让朱爱卿好好擦洗一下,朕要看清楚些!”
一旁的太监赶紧领命去外面叫人安排。
朱文跟着二人学样谢过皇上,然后坐下。
一会就有小太监端了水进来,曹公公便领着朱文去一旁洗脸。
“卧槽,怎么这么黑?”朱文自己都吓了一跳,低头一瞧棉甲上灰灰的一片。
于是小太监又跑了三趟!
洗完脸心中有些得意,自己在故宫洗脸了!热水!还是由太监伺候着,要搁后世也没谁了!
崇祯皇帝又仔细端详了一番,长得一般倒是挺年轻!不过先前这脸黑的烟熏火燎似的又是为何?即便行军也就尘土满面罢了!难道是故意如此?
“不知朱爱卿这脸先前?”
“回皇上,小的日里与建奴在卢沟桥畔又打了一仗,这脸是被烟火熏的。”朱文急忙起来躬身道。
“日间又打了一场?可有损伤?”崇祯皇帝一下站了起来。
朱文吓了一跳,窟通又给跪下了,道:“托皇上洪福,小的昨夜率军自良乡城前来京城,上午行至卢沟桥东,被建奴追上!便在桥端摆开车阵接敌,小的以炮铳火攻击退建奴进攻,后有申副将及刘大人率军赶到震慑敌军,建奴大队便退回了房山!”
“哦,还好还好!”崇祯长出了一口气。
“可有斩获?”一旁的曹公公其实早就知道。先前得了手下田太监的回报,只是还来不及报给皇上。
“两翼差不多打死……就算三百不到,两百多总是有的,加一块也就当他四百吧!桥上也就五十吧,他们后来没敢冲!两侧冰面前后两批步卒,头批给烧没了,后面的也就撤了!具体也没法数!反正差不多也就四五百?小的得回去点点人头才知道。”
殿里一下没了声。
朱文怕了,一下又要跪下。皇上也顾不得脏赶紧扶住,连声道好。
这就是悍将啊!若是遇上一次打死几百建奴?那多绕几圈?多遇几次?建奴岂不是没了?
“朱爱卿可有退敌之法?”好在皇上还算冷静,没问可有歼敌之法。
“这个,要是千把建奴没带火炮的话,小的并不放在眼里,若是三四千人也不惧一战!若是携带大炮……小的肯定得败!今日若不是占着卢沟桥的地利,对方全军来攻……小的怕是早就阵亡了!”朱文倒也不敢吹牛。
“嘶,今日到底多少追兵?”周延儒失声问道。
“密密麻麻,估计有两万!要是有一万绕河攻击,估计我不死也得残!”
“建奴领军何人?可看清旗号?”
“我也不认识啊,旗号我也看不懂啊!各色都有,密密麻麻一片!”
“你到底领了多少人?不知旗号你如何指挥?”
“一千寻山后所战兵又临时从军户中补充了五百,五百自愿推车的军户!文登县一千乡勇,五百庄丁……大概有个三千五百多人吧!旗号的话,小的被唐指挥使骂过后看了几页纪效新书。”
“那你如何会行军打仗!”
“以前看的啊!哦,小的以前在极远海外,所学与大明不同。”
大家又不吭声了……
“若是命你与敌决战?”
“皇上啊,要是让我在野外决战,怕是不成啊!对方人少压根不会过来,若是人多不怕死伤和小的硬拼,小的定是会全军覆没。估计对方不会硬拼,而是绕开小的阵地!”
“那你不能追上去吗?”
“这位公公,小的全是步卒只能摆阵迎敌,只有东拼西凑的不到百名骑兵。实在是没办法啊!不然良乡城那一仗对方剩下的几百人一个都别想跑!”
曹公公立马不吭声了。
“同是火器为何如此差距?”
“小的以车阵临敌,手下不听得号令不许放铳,若是无甲兵百步开火,甲兵六十步。若是楯车则先以炮击,毁其楯车。”
“……”众人不语,明军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若是朕在安排几营兵马……算了……你还是说说你如何练兵的!”
“就这么练啊,一日三餐吃饱每日操练,粮饷及时发放……武器兵甲皆用精良,只要不炸膛就行!”
“饷银多少?”
“一两五吧!”
“嘶……”
“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这个……”朱文脑袋冒汗了。
“老实说来!朕不会责怪于你!”
“这个……小的种地开荒,出海捕鱼,还做一趟海贸……”
“嘶……”周延儒心道这家伙什么都敢说啊!
“我大明实行海禁你不知道吗?”
“皇上饶命啊,小的错了!小的回去就把船拆了!”朱文赶紧跪下磕头。
这下皇上为难了。
“一年能获利多少?”
“也就十多万两,差不多也够养兵之需了。”
“你对辽东建奴如何看待?”
“这个小的不敢说……”
“说!”
“回皇上,小的认为建奴人少人丁不足,故而掠夺人口。以前有山海关守着,又有……又有后顾之忧。如今又与鞑虏联合,且已无后顾之忧,故而敢绕道袭掠京畿……以后怕……若是东江镇对其再无威胁……”朱文把脑袋埋在地上不敢再说。
“你可有策略应对?”
“小的并无策略应对,只是觉得他能来,咱们也能往!但关键还是练兵!这次建奴来的不多,如有下次……小的觉得应当派人袭扰建奴后方,毁其村庄!夺其人口!建奴少一人便是少一人,少一千便是少一千!几次下来人丁不够便不敢西掠了!”朱文咬着牙,无视早已怒容满面崇祯皇帝。
其余三人见状低着头惧不敢言。
过了良久,崇祯皇帝怒容逐渐退去……随后让其余人先去门外候着!
“查……”
朱文吓得赶紧把头又埋了埋,可惜地砖太硬,额头很疼……
“成山卫寻山守御后所副千户朱文纵容手下私自出海,罪不可恕,削职为民!念其千里勤王足见忠心,功过相抵!官复原职!副千户朱文固守良乡,大败建奴,其功该赏!升为都指挥佥事登州游击!又于卢沟桥畔退敌有功,足见其练兵有方,升任副总兵,命其于登州操练新军准其自建水军!所需兵额待定!一年内可能奔袭建奴后方?”
“小的恳请皇上准许小的从事海贸!小的本是海外归来,熟知海贸之重要!皇上不放心可派人看着,小的每年商税必不敢少!皇上!练兵极其费钱,水军舰船所需更多!”朱文抬头泪流满面道。
“海禁不可违!命你严查登州沿海,商船不可下海!”崇祯皇帝一脸严肃道。
“小的遵旨!”
“你的封赏朕会另行拟旨!刚才所言不可外传!”
“小的明白,不敢外传!”
“不要再小的,小的了!你是武官不是内官!”
“小……小……小人遵旨!”
“滚吧!滚吧!”崇祯皇帝又好气又好笑,怎么遇上这么个宝货!
朱文退出殿外与二人一起站在门外朝着殿内拱手告退。
曹公公让人将他们带出宫,自己返回殿内。
“曹伴伴,此人如何?”
“回皇爷,粗观此人不懂礼数,俗不可耐!细观之,应对也算得当,其言倒似那番夷!其形又似乡间百姓!着实古怪!”
“据锦衣卫所查,他们十一人俱是海外归来,不通礼数!不解民风!初入时误打误撞拿下了山贼的寨子,还救了徐家二公子,却只要了个生员身份,只为见官不拜。后慢慢适应了登州,就献了宝入了籍,只是平日里做事也极为糊涂,那朱文背后更是被称为散财童子!只是安置流民,练兵却另有一套,类似弗朗机番人,重火器!剿灭乱民也实为他们之功劳!出兵勤王也是出自真心,自己跑上门解了登州卫所无兵的难题!”
阁内许久无声……
曹公公试探道:“皇上是想……”
“也许真能让朕耳目一新!成为一招妙棋!”
“只是开海事大!”
“所以朕并未允他!不过海禁就真的禁的了吗?朝中多少官员牵涉海贸,朕难道不知道吗?朕只是动不了,也无法动他们……”
朱文自是不知早就被锦衣卫查了个底掉……一路上与两位年轻大人聊着说是来时也没带啥土特产,军中缴获不少黄白之物留着行困途中颇为累赘,明日送些去两位大人那里,自己也能行军也能轻快些,关系倒是一下近了不少。
回到城墙根赶紧回自己帐篷睡觉,这一天累的跟骡子似的……结果却被赵桐等人堵住,又是一番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