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我主江山20
“大嫂且慢！我有法子能解嫂嫂之忧！”
温容高呼一声，一把抱住大嫂的腿，死活不肯撒手。
可大嫂也是见惯了贪生怕死之辈的，有些人为了苟全性命，总会巧言令色哄骗她拖延时间，大当家曾数次教育她——反派死于话多。
所以关键时刻，不要拖泥带水，直接砍了！
“别怕，我家弟兄们都是使刀的好手，手起刀落，定不会让你太痛苦。”
大嫂摸了摸温容的头发，以作安抚，随后向众位汉子抛去一个眼神。
温容竖着耳朵便听到有人正往她身边来，急忙拽着大嫂的裙摆，吼道：“嫂嫂对大当家一片真心，竟不惜折损自己的福报，抓来这么多姑娘，可我有更好的法子，嫂嫂何不试一试！”
说话间，有人一把扯过她瘦弱的胳膊，将人从大嫂身上扒了下来，拽着就要拉到外头去杀。
温容拼命挣扎，嘴里快速喊着：“嫂嫂！本是一往情深的付出，却惹得大当家不快，不肯回房休息，死了我们一个两个是小，最终离间了夫妻之情，白给他人作嫁衣又是何苦啊！”
只这一句，便听得大嫂轻呵：“等等！”
如若温容此时能视物，便能看见大嫂面上一闪而过的惊诧与伤感。
大嫂顿了顿，让汉子们把人放了。
那几个磨着刀顿时摸不着头脑，直嚷道：“大嫂莫听这丫头胡言，这丫头面相生得古灵精怪的，定是没安什么好心！”
一言出，其他众人随声附和。
“是啊是啊！大嫂可别被这丫头骗了！”
“就是就是，谁家正经姑娘打扮成男人的！”
温容此时的沉默振聋发聩。
一群水匪怎么好意思说她面相不好、没安好心、不正经的……
你们正经，你们出去打家劫舍！
你们面相好，你们要把人砍了喂猪！
你们安好心了，你们抓年轻漂亮姑娘回来给大当家生娃！
好在，大嫂到底将温容的话听了进去，手臂一挥，众人纷纷安静下来。
“少说废话，把人带我房里来！”
那些汉子们虽五大三粗，有些蛮横，但十分敬重大嫂。
只一声令下，他们便不再多说什么，扛着温容跟在大嫂后头，出了柴房。
剩下的那群姑娘们，眼里噙着泪，抱作一团，瑟瑟发抖，心里有一万个不相信，却仍然抱有希望，这个女子能救下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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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容被扔在干燥无尘的地板上，房间里薰着静气凝神的香，她一早便发现，龙虎寨的女人们都会用熏香，不像是一般山贼水匪会有的闲情雅致。
周遭嘈杂的声音褪去，只留下大嫂喋喋不休的心声。
-这小妮子当真能猜到我所求为何？
-可她方才说得不错，我本意是想给大当家留后，可若真的离间了我们夫妻之间的情分，反而让后来者居上了，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啊……好饿。
听到这里，温容默了默，出声截断大嫂发散的思绪。
“既然大当家不愿意与他人生孩子，嫂嫂又何必强求呢？”
大嫂惊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大当家是这世上顶好的人，若没有他，我早死在流寇手里了，他给了我一个家，我却没法儿为他生儿育女，都怪当年伤了身子……如今想怀有身孕，比登天还难！
-老天怎这样不公，那些偷奸耍滑的、鸠占鹊巢的挣得盆满钵满，子孙绕膝，可我与大当家却连共享天伦之乐都是奢望……他虽嘴上不说，我却知道他最是喜欢孩子了，总看着凤娃家的小家伙笑得乐颠颠的……哎……
看来龙虎寨里还有些别的恩怨。
温容沉吟片刻，道：“嫂嫂可想过，你们是贼匪，即便大当家有了孩子，那也是贼匪之后，等孩子长大，也只能过着如你们一般东躲西藏、朝不保夕的生活，更有甚者，没机会去镇上读书习文，更没机会走上仕途，改变人生，如此这般，嫂嫂还是希望给大当家一个孩子吗？”
大嫂冷嗤一声，嘴比心声还快的骂了出来，“你当我们不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吗？是这不公的世道，肮脏的官商勾结，无能的傀儡昏君逼我们如此的！乱世之下，仍想有普通的幸福，这有什么错！”
被嗤了一脸，温容梗着脖子，撇了撇嘴。
好好的，怎么还骂人家……
此时，大嫂的内心独白连同这几声骂，如洪水般，一股脑灌进了温容的脑子里。
原来龙虎寨里的人大多都是丰年镇的穷人，可十年前县衙以他们税收不足为由，将他们全赶了出去，说是若交不上足够的税，便不准他们回来。
沛江下游多难民，他们也成了无家可归难民中的一员。
若不是大当家带着几名身强力壮的弟兄，从流寇手中救下了他们，又带着他们辟开河道下的洞穴，容他们一席之地，恐怕他们都活不过那一年。
他们虽在河道下安了家，可没有粮食，这么一大伙儿人也难以为继。
有人便提到自己家里有几亩薄田，就在丰年镇上，不若取了今年的收成，先将就着把年关过了。
于是，大当家便带了几个兄弟抹黑潜回镇上。
可一看，处处都有人监管，原来是衙门将他们的田地、鱼塘私自卖了，认购了这些的富商便有资格在丰年镇落户。
此地背靠皇城，上头又有大人物罩着。
落户丰年镇，以后不仅可以花钱买官，还能有不可限量的前程。
至此大伙儿才知道，他们这是被人鸠占鹊巢，彻底欺压驱逐了。
温容默默听着，总算是解了之前感觉丰年镇不寻常的惑了。
都是些国贼禄鬼，简直无法无天。
“我是个孤儿，从小没了爹娘，一生颠沛流离，任人欺辱，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儿孙绕膝，与大当家白头偕老，为着这个念头，我什么法子都用尽了，什么土方子都吃遍了，再不行，我便只能去神葬了！”
“神葬？”
温容听得心头一跳。
国贼禄鬼当道，许多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贫穷、疾病、孤独、绝望不断侵蚀着他们，他们没有站起来的能力，也没有选择的权利，久而久之，人们在困苦之中，开始渴望有什么能拯救他们脱离苦海。
于是，百姓们私下开始酬神，以期待神的庇佑。
将八字奇特的孩子送去活祭，就是酬神的法子，也称之为“神葬”。
“神葬”起源于除州与囿州中间的单县。
单县神葬的仪式更为繁杂，为了以示诚意，他们会带着孩子，远赴龙岭祭祀山神。
夏日便要出发，带着一岁大的孩子与分体的神像。
临行前用童子之血盛满九个陶罐，一路上只给用于祭祀的孩子喂血，等血喝干了，他们到达龙岭了，便可以拼合神像，正式开始神葬。
神葬开始后，活祭的孩子便被放置在神像手中，等待风吹日晒，鸟兽蚕食。
直至孩子彻底咽气，他们便会取回孩子残余的尸首，将其分为九块，存放于陶罐之中，带回单县供奉。
温容先前路过的村子便是单县人为了便于每年的神葬，而在当地组建起来的。
而那些怪异的罐子里……想必装的也已经不是鲜血，而是残余的尸块了。
“是，若再不行……我便去神葬！我曾听人说过，不少人神葬后，治好了久病难医的顽疾，还有的如愿怀上了孩子，哪怕是命悬一线，神葬后也有起死回生的！”
这样的乱世，她偏生想要强求一个儿孙满堂。
痴儿偏执。
温容出声阻止，“那不过是幸存者偏差，神葬并非人人能如愿，你只是听闻了那些愿望成真的故事，可焉知还有许多未能实现的，这神葬听起来更像是拜邪神的法子，不好不好！嫂嫂莫要信他们！”
“不信他们，我还能信什么？信你不成？”
温容轻笑，脑袋在空中虚虚点了点，道：“是啊，焉知我不是再世神仙，嫂嫂不如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