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祭祀
叶青云从前只觉得光阴如梭似箭,唯有努力拼搏才能留下半分痕迹,可如今哪怕日日夜夜用繁忙揶揄,也只觉得缓慢,那年轮如此清晰,一切都如此冷清。
白玉凉死后的十年,她目睹着一切蒸蒸日上,步入与他曾经憧憬的未来。
如今谈到曾经那些封建糟粕,人们已经会觉得可笑,回忆起峥嵘岁月的改革,则满是欣慰赞叹。
这个世界成了他们当年预想中的模样,可白玉凉却成了口口相传的先锋伟人,成了记忆深处历久弥新的符号,
叶青云每每听到白玉凉的名字,依旧会心颤。她如今见证着这些美好,心底依旧触动却再没真心愉悦过。
因为那位曾经与她并肩而行的朋友,她想并肩于雪山之巅的战友,已深埋黄泉之下,长眠不知春醒。
她总是将堆积的公务堆在一起,连赶几个日夜批改完,挤出一日站在白玉凉的坟前静静地等待。
等待……等春暖花更旺盛的开,等余生流逝,与一位故人重逢。
叶青云将墓碑擦得锃亮,白玉凉公示的坟墓,总是人来人往,鲜花不断,可这无人知晓的埋身处,是独属于她的白玉凉。
她带着悲愤,带着心疼,恨天妒英才,恨他早早离去,却更心疼他见不到含辛茹苦培育的盛世,感受不到理想步入现实的喜悦。
因此她来此等待。
等云散日出,等黄昏日落,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等寒冬等酷暑,从春入秋,从冬至夏,与他倾诉这繁华世界,正建立起理想大厦。
“你知道吗?我曾经有一位爱人,我们无比相似,相似得灵魂都在共鸣。与她相处的每一日,魂魄都摆渡于清澈的河流,冲刷洗涤,令心灵颤抖。
我们指尖触碰的每一刻,我们不谋而合的每一钟,都是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无人知晓,无人敢问。
爱得过于洁白无瑕,过于细腻失真,以至于哪怕四目相对的每一刻都在诉说爱意,哪怕无数个夜晚里牵着手入睡,躁热得口干舌燥,我们也只相视一笑,脱口而出两个字:知己。
干柴烈火,阴阳相配,可我爱你,无关一切,只关于你。”
晚风拂起青色绣衣,她早已经年华老去,于冷风中瑟瑟发抖,再无年少意气风发的傲气与冲动。
叶青云俯身蹲下,沧桑岁月无情,日夜操劳而细纹横生,眼睛却亮得一如从前,似乎从未变过。
她轻吻在冰冷僵硬的石碑上,得意地轻笑,连上两条弯弯月眉,极为慈祥和蔼,像位可亲可爱的老妇人,全然不见曾经凌厉的模样。
和蔼可亲的叶青云突然将手啪地拍在石碑上。
“别再推开我了。”
她的影子于月色中越拉越长,耳畔唯有夜里的风声,树摇草动,无人回应。
叶青云转身离去,坐上回宫的马车,她原本所在的世界似乎已经成了泡影,连精神都被套牢,再也回不去。
今后,唯有继续于此奉献一生,不论甘愿与否,她从来都别无选择。
从卷入陌生世界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轨迹便不再是她的人生轨迹,而是作者笔下的命中注定。
看着叶青云渐行渐远,树林里密长的杂草熙熙晃动,从草里探出一颗头来。
顾盼笔直站起来,于漆黑一团的夜里,全然看不清面上的神色,呆滞良久。
直到马车消失于远方曲折的山路,寂静里才响起细弱一声轻叹,语调悠长带着笑意。
“师傅,藏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