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一夜白头终有得，曲径通幽心安宁
霍定麟落脚之处，地面并不湿滑，看来崖壁上的水是来自崖壁本身的渗透。
这里草木比在下面看到的更为茂盛，地形也更为平坦，随眼一望，地上长有虎耳草、葎草和益母草等草类，树木并不大，但很密实，以女贞树居多，此时已经挂满了果实，还有一些苦楝树，开出的花还没有完全掉落，已经掉落在地上的不少都还鲜活。
地上没有明显的路，显然是没有人来过，林中不见虫鸟，一片寂静。
林子的四周，还是高耸的崖壁，只是在不远处可见一处小坡，地势稍高，霍定麟环顾一阵，认定只有那处小坡处可以走近，刚想抬脚，只觉得脚下一麻，原来是刚才上来之时用力过猛，上来之后又良久未动，再加上这里湿气明显加重，对于他这种常年生活于干燥环境下的来说，一时难以适应过来。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稍作运功，使脚上气血活跃起来，准备离开，此时他又想到之前古书上有记载，能够生长在某些特定环境下的植物，必然是这种环境的最佳适应者，想到此次不知还会遇到什么情况，于是他下意识地拿出随身的包袱，采了一些地上的虎耳草、葎草和益母草以及苦楝树的树叶，带着走了。
离刚才看到的山坡很近了，但是山坡的前面还是崖壁，他不免有些失望，但只能硬着头皮往上走了，一小会，他爬上山坡，只见峰回路转，在他身子的右侧又是另一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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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右侧一看，这边竟是由两侧高耸的书页岩形成的峡谷！两侧的书页岩是竖直的，每片十来公分厚，远处似乎还是书页岩崖壁，只是已经是横着的书页岩了。
两侧崖壁间的狭长地带，还是茵茵的绿草，但地面是坚硬的，谷中的湿气却更重了，已有一些雾气，让对面横着的书页岩若隐若现。
他径直往前走，地面越来越湿，他是沿着身子右侧的一条草木较少的地带走着，慢慢的，他左前方的草变成了水烛之类的蒲草，他这才发现，左边已经不再是干的泥土地，而是一片水泽了！
水泽虽不深，可以清澈见底，但也足以让他惊讶了，自己明明是在走着一段有些上升的坡路，怎么会出现小溪往地势较高的地方延伸？而且脚下似乎很轻松。
他看了看两侧崖壁的底端，原来竖向的书页岩在底端的时候，已经不少地方已经是横着的岩石了，连续的岩石就像是一条高低起伏的线，自己只顾着抬头走路，余光暼到的这些线条却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到了他的判断，这些横向的岩叶，其实是朝着他前进的方向抬高着的，而路实际上是往下的，所以他误认为自己在跟着岩石的方向往上走，看到这里，他呀然一笑：“若不细心，全被骗住了啊！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此前见到横向书页岩崖壁就在眼前了，崖壁上似乎有字，他定眼一看，赫然有 “纤木河”三个朱红大字刻在上面！
“一线生机在河中，绵延纤木路无尽……”
原来真有此河！他激动无比！
自从霍山问神以来，这是最让他兴奋的时候，霍山神之言正在逐步的验证，这如何不让他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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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到洞口，令他欣喜的是，不单是这条小溪伸入洞口，旁边的小道也跟着延伸了进去，小路高出水面至少三四公分，溪水已经较深，形成河流，不可见底了，他担心洞中昏暗，于是检查了随身携带的火摺子，方才放心进入。
奇怪的是，洞中并不是十分的阴暗，但很潮湿，洞中高低不一，高的地方看不到顶，这也许是因为光线太弱，矮的地方只有三尺多高，他不得不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才能过去。
河中看不到明显的水流流动，反倒是可以看到微微的波光，这丝微光刚好可以点亮脚下的路，两侧的岩石已经变成了完全横着的书页岩，只是各层岩石慢慢地交错缠绕，仔细一看，竟然像是一根根的缠绕的树枝，又像是抱团生长的树根，随着河流一直往前面延伸。
洞内异常地安静，除了头顶偶有下垂的岩石，上面聚集的露水滴在水面的声音，清脆无比。
霍定麟走在这里面，没有一丝心慌，反倒是有一种祥和的感觉，这让他倍感亲切，尤其是当他的手触碰到那些纤木般的岩石时，虽然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场景，常年处在干燥气候中的霍地是没有一处这样的湿润之地的。
兴奋的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长时间的微弱光线已经让他适应了，所以并不觉得脚下的路起起伏伏，似乎脚上也长上了眼睛，不需要他低头看路了。
就在他刚刚适应这种舒适的环境，只见前面的河流和小路猛地扎进了前面的岩石，犹如形成了大片的水潭，他无路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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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立在这片小水潭旁边，只听得水潭沿岩壁一侧偶有“咕咚”之声，泛起一片水波向他站立的岸边泛来，还带着粼粼的波光，原来水面越大，反射回来的光线就越大，这个区域也就更明亮。
此时他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是水潭周边都还看得见，他想了想，拿出几枝从洞外带进来的苦楝树树枝，摘下几片树叶扔进水潭，只见树叶却反着对岸的水波，竟朝着对岸飘去！
这着实让霍定麟有些惊讶，但似乎又证实了他的猜想，河流是从对岸进入了暗河！
这使得他束手无策，他平生所学，均为刚强之熠金术，从未学过水上功夫，更何况此次需要潜入水里才能再次顺水而下。想到这里，他只能找到一片平整的地方，盘坐下来，苦思对策。
“想我熠金之术，向来以火焰为要害，稍有湿气，倒不致影响威力，但是在这寒水之中，却是万万不能的，这可如何是好？若用巨大的功力冲向洞口，虽可一时冲开潭水，但水流必然迅速汇集，从而徒劳无功，再加上熠金术在攻击禁河崖壁时产生的吸力，让我今天还不寒而栗！”
霍定麟心里想道。
他内心非常地焦急，明知路在前方，却又没有办法。他只得一遍又一遍地默诵熠金术心经，他将自己忘我地沉浸在这片水域之中，想想自己进入了这片水域，当他想想自己刚接触到水面时他正好默诵到了这句：“煨火熠金金如水，薄如蝉翼亦为金。”
“纵然薄如蝉翼，也只能不沉入水底，诚然解决不了当前的问题。”
他不由得叹息一声，如此念道。
但他仍不甘心，他相信霍裔的熠金术就是自己的守护神，虽然今天要克服的困难是避水，但他依然要执着的想下去。
他站起来，绕着水潭能走的地方来回走动，看着水面，看着崖壁，走到一处光线较明亮的地方，他望向自己在水潭中的倒影，惊得心头一颤，就在这凝思苦想之间，他已经是一夜白头！想到自己刚刚五十出头的年纪，竟已是满头白发，老了十多岁一样！
他转过身来，非常懊恼地朝着崖壁一拳打下去，随着一阵剧痛，崖壁上出现了一块深深的凹槽，奇怪的是，没有任何的岩石掉落，这让他再次想起了此前他和韶北邑击打禁河崖壁时场景，当时也未见岩石飞落，只有凹痕，这是怎么回事？难道？
“难道这坚硬的岩石会是金属物质？”
他猛然想道。
他再次盘坐下来，又一次让自己置身于水面上的场景，还是在默诵熠金术的心经，当想象到触及水面的时候，又一次念到了：“煨火熠金金如水，薄如蝉翼亦为金。”
他似乎恍然大悟，立即施展开熠金术，但运的功力并不大，他从盘坐的位置腾空而起，一个转身，施展开掌力，从崖壁的下端往上推，只见他刮出一层崖壁的岩石，不，应该是金石！
他用双手托起这片金石旋转起来，慢慢地，这片金石越来越薄，越来越大，确实快要到薄如蝉翼了！
当金石片大到快要碰到崖壁的时候，只见霍定麟身子一横，躺在了金石片的下面，朝左边一转，金石片跟随着他的转动也转动起来，逐渐地，金石片却越转越小，慢慢地向着霍定麟的身体收缩，直到收缩到如同一个蝉蛹一样将他包围着，但他的右手和持有的佩剑却留在了金石片的外侧，只见佩剑飞舞起来，在刚脱去这层金石的崖壁上刻下了“煨火熠金金如水，薄如蝉翼亦为金。”
这十四个字，然后一头冲向了崖壁下面刚才树叶消失的地方，他进入了暗河！
在他进入暗河之后，霍定麟感到自己已经不能控制自己，涌动暗流拖着金石片和他的身体，忽快忽慢，忽上忽下，有时还会触碰到侧边和顶上的岩石，直到最后一次重重的向上撞到暗河顶壁之上，金石片也撞裂开来，他再一次呼吸到了空气，随后却是一阵坠落，跟随他坠落的还有裂开的两片金石片，随着他一起掉落在了水里，他只感到一阵冰凉，浑身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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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定麟从未经历过如此的寒冷，见到水岸边有一处石头平台，他急忙一个纵身向着石头平台跃去，抖落身上身上的水珠，许久的憋气加上寒冷让他先无暇顾忌周边的环境，赶紧先盘坐下来，运功驱散身上的湿气，先让自己回过神来。
等到衣服渐干，他站起来看到前面的暗河又再一次出现了，除了此前暗河边上的小路已经没有了，其余似乎没什么改变。
正当他踌躇之际，他看到石头平台的另一侧居然有一叶小舟，长约两丈，船身是淡淡的黄桐油色，船身两侧各有一只金色的圆环，很是别致。
霍定麟走近一看，舟就在岸边，踏脚便到，只是舟上和旁边没有任何木楫或竹竿，舟上也没有可坐之处，他只好试探性的踏脚站了上去，没想到小舟不仅没有下沉，反而像是有桨在驱动一样，开始向暗河的前端飘去！
霍定麟此时并不慌乱，一则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来，二则刚才运用熠金术将岩壁金石化为薄片护送他穿过暗河，这给了他极大的信心往下走去。
其实，给他最大安心的，还是有可见的两侧岩壁上纤木般的条纹，向前延伸着，像是在给他引路。这一次虽然自己没办法触摸到它们，但是已经是他最好的同伴了。
小舟带着他刚刚走过一段水流平静的河段，只见前面突然开阔了很多，不仅水域变大，而且唯一的暗河到了这里分成了好几条，向着自己的前面、左侧、右侧等方向各自延伸开去。
“这可怎么办，向哪个方向走呢？”
霍定麟心里嘀咕着。
借助着较为明亮的波光，他看到每一条分支，都是由此而去，没有别处流过来的水，各条分支也没有明显的大小，倒是正前方，一片由顶上下垂而来的如同钟乳石一般的，却又像是树根一样的岩石，甚为壮观，下垂岩石的底端变细，既像是刚刚接触到水面，又像是从水里长出来了这些岩石，把整个洞穴撑起来了！
当小舟来到这片水域的中央，霍定麟想要挪动一下脚步，甚至想要跃上那些纤木状的岩石去一探究竟，但他竟然挪不开双脚！只能任由小舟带着他驶向丛林般的纤木岩石丛林，此时，他似乎想起来了一些什么，急忙掏出一株洞外带进来的虎耳草，抛向这丛树根般岩石的上方，这株虎耳草落在岩石上，却也没有掉下来，像是可以长在上面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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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舟在这岩石丛林里灵活自如，速度并不快，霍定麟感受不到任何晕眩，反而是此时可以随手触摸到这些树根般的岩石，它们表面湿漉，粗糙，但不刺手，像是长了一层皮一样。只是里面阴暗了许多，他只能偶尔打着火摺子，看看周边的情况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越往里面走，垂下来的纤木岩石更加地粗壮，却不似开始那么密实，反倒是越来宽敞了，水面的范围也大了起来，伴随而来的就是光线也越来越亮了些，他仔细看着这些变得粗壮的岩石上，有水在表面聚集，似乎还在流动，带着波光一样的清莹，他用手一摸，原来这些水流居然是在向上流动着！
他刚才触摸到的水，在手上慢慢干了，他感到手上还有东西，他用大拇指和食指一捏，感觉像是泥土，放到眼前凑近一看，果不其然，确实是泥土！要知道，进入到这暗河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又见到了鲜活的泥土！
这意味着什么？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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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粗壮的树根般岩石也在变少，直至消失，水域开阔起来了，但似乎水在变浅，他偶尔还可以听到舟底摩擦到河底的声音。小舟在这片水域上面忽然向霍定麟身子左侧地迂回，原来他只顾着查看前面的情况，没有注意到自己进来这片水域之后的左侧方向是有一块水岸，岸上有些微微的光亮。
小舟的这个迂回，显然是朝着这处岸边驶去的，霍定麟抖动了一下双肩，下意识地感觉到双脚已经可以活动了，奇怪的是，站立了这么久，双脚并不麻木，像是坐久了刚站起来一样。
这时，岸边已只有二十来丈远，他看到岸上似乎有两个人影，他眨了几下眼皮，再次向岸上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