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哥哥
他的妹妹艾蜜儿从死神的脚趾骨钻了出来。
他可能就是凶手。
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绝对不能。
不!他不是凶手,修斯或许是凶手,但他一定不是,他是谭休,不是修斯!
而这样离奇的事情,让谭休在修斯的记忆碎片里找到了一丝线索。
在一张放着暗红色钢笔和墨水的桌子上,低头是一张满是混乱文字的羊皮纸卷,上面写到“长眠未必是死亡,一些大能者来自某个异常的时代,或许存活至今,那些形体本该在演进的过程中消亡……关于那些形体,只有少许的诗歌和传说捕捉到了残缺的记忆,称其为神邸、怪物和各种各样的神话造物……”
这些记忆连串在一起让谭休不得不得怀疑这个世界存在着神奇力量,例如起死回生。
想到这里,谭休的眸子都明亮了几分。
要是他知道追寻巫师的力量,可是会被当做异教徒,送入审判庭进行处决的话,可就没那么开心。
他在艾蜜儿身上虽然感觉到了恶意,但这份恶意还没有到,要害死自己的地步,她和自己一定还是有感情的。
谭休摸了摸艾蜜儿头顶上卷成一团的那一小撮短发,用手压了压,可那搓卷发照旧卷成一团,怎么压都压不直。
“走吧,艾蜜儿,我们出去逛一逛,中午的时候我们就去吃炸鱼薯条,再去街道那边逛逛,给你买些衣服,回来的时候打一桶水。”
艾蜜儿转头望向他的眼神有些无奈有些嫌弃,谭休低声的笑了。
他从衣架拿起了一件黑色的风衣,就从抽屉里面翻出一块怀表,啪嗒一声打开表盖,看了下时间又关上。
他牵着艾蜜儿的手走出门,妈妈正从橱柜里翻出一罐茶叶,倒进一壶煮开的热水中。
“水箱换了吗?怎么有水煮茶了?”谭休问得很是诚恳。
“等着你去倒水,我得渴死在家里。”妈妈露出了一副关爱智障儿子的表情,而水壶边上的篮子里已经放满了买好的黑面包。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将家里的家务做完,并且买好了接下来几天所需要的面包。
厨余边上放置着一块破旧的抹布,妈妈抹了下手上的油渍,戴上白色的纱帽,拿起一旁装满各种工作用品的提包,就准备好出门了。
“把热水倒在保温杯里,最近天气转凉,不少人都感冒了,脖子上起了好多小疹子,多喝热水,预防一下,等会儿带到学校里去,知道吗?”
妈妈临走前絮絮叨叨的说着,她还要赶下一班公共马车去往城东的编织厂工作,她得要上一天的班,中午不会回来吃饭,所以会烧点热水,带一点黑面包过去吃。
而爸爸已经先去考古协会报到了,最近由于那笔遗产收录的事情,爸爸需要负责监督登记文书的内容,变得格外的忙碌。
但这对他们家庭来说是一件好事,考古协会的薪水太低了,而这次的文书补录,会有额外的薪水补助给爸爸,爸爸也乐在其中。
“知道了。”
谭休将那块怀表放在了风衣内里处,一根长长的金色表面靠在了胸前的纽扣附近。
“走吧。”
他牵着艾蜜儿,拉开了大门,那股清凉的风打在脸上,窗外的阳光明媚,将阴暗的走廊照的亮堂,有灰尘在阳光中打滚。
现在已经十月了,阿斯曼位于亚特兰蒂斯的南方,气候仍然温暖湿润,只不过早晨的风带着几分凉爽。
一直往楼梯下走,转角出门是一条铺满鹅卵石的街道,来往的行人穿着马甲,戴着高脚帽,给人一种来到了维多利亚时期的感觉。
来往的人流量很多,街道的下水道系统并没有很发达,角落处仍然可以看见各种杂物和污水。
这里并不是高收入人群所在的街道,修斯一家四口顶多算是低收入人群中上游阶层,住进独栋别墅捉襟见肘,但租一个四居室的公寓绰绰有余。
街边的小贩叫卖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食物,名字的寓意谭休听不懂,凑过去一看,他的脸都黑了,什么门腔、腰子、青蛙腿、睾丸,最正常的竟然是血块做的香肠和牛脑。
这些东西竟然也能吃,看着都难以下咽。
那商家竟然还打着健康有益的旗号,吃啥补啥,长生不老!
“小心点,别往人堆里挤,那些人手脚里不干净。”
艾蜜儿扯着谭休的衣服下摆,让他把腰弓起来,躲着点走。
谭休看到了艾蜜儿目光扫过的地方有好几个面颊凹陷的孩童和穿着破旧衣服的贫苦人。
他们都是没有正式工作,没有固定住所的临时工,过着饿一顿饱一顿的生活。
毕竟工厂里招人也不会看上这些劣质的劳动力,所以他们终日在街道上游荡,只有街边艺术家吹起的风笛,能够给他们麻木的双眸染上一分色彩。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街道变得漂亮起来,旁边满是榆树和栅栏,道路两边朴质的木质建筑,上面爬满了常春藤,早在鹅卵石铺置的街道上,谭休心情都跟着愉快起来。
“一份炸鱼薯条,一份培根肉卷。”
谭休在一家名叫“汤姆餐厅”的店面里点了两份即食小吃。
早上的那点汤汤水水他根本就没有吃饱,而修斯本身就是一个不怎么爱吃饭的行为怪异的雕塑家,在他的记忆里,也只要路过这家餐厅时,闻到的香味让他对美食有几分印象。
“今天不用上学吗?”
艾蜜儿手里拿着谭休递过来的小吃,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今天休息一下,我身上有些存款,有两个银币,我们两个可以去很多地方玩,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衬裙巷集市怎么样?那你的衣服很多,而且便宜又划算。”
谭休提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语气不由得虚了两分。
“那个猪街?”
艾蜜儿嘲讽的看着他。
那是附近最大的衣帽市场,但大部分都是不要的二手衣服,由于价格实在低廉,来往的人流爆满而出名。
“等哥赚钱了再给你买漂亮的小裙子。”
不过对于一个雕塑系大三学生来的是没希望了,成为公职人员岗位不多,而当那些有钱人的顾问有没有合适的人脉,自己也没有修斯的天赋,未来就业都是个问题。
谭休长叹一口气。
艾蜜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两人一起去挤了人超多的集市,进了马戏团的帐篷,逗弄了搞怪的小丑,还在剧院外场欣赏了音乐,在游会上看美女跳舞,在政府广场前听诗人念诗。
最后,两人来到了火车的站台前,谭休站在边缘,看着下面黑色的铁轨,像涂了油一样,看上去很光滑。
谭休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盯着铁轨边上的生锈的汽水罐,直到耳边已经隐隐约约能够听到那钢铁怪物的气鸣声。
“请站在安全线内!”
火车站的公职人员才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呵斥了谭休的危险行为。
“你不想活了也别连累我!你会被巨大的吸力拖入钢铁的车轮中,变成一堆肉渣,我可不想下班了还要清洗你残留下来的草莓酱,将稀碎的头骨一块块挑出来。”
说罢,就要把他抓起来,以妨碍公共安全罪关押。
一听到这话,谭休立刻用食指和中指按着两侧的太阳穴,做出来一副脑袋要裂开了的神经病的模样。
“啊!救救我,救救我,我的头好痛,我不行了,我要去医院,我的见我的医生。”
这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脸色变得难看,就像被强塞了一口翔一样恶心,推后了一步
而谭休趁机将艾蜜儿夹在自己的胳膊下面就往外跑,一路跑一路狂笑,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做完一个可圈可点的恶作剧一样开心。
“怎么样,艾蜜儿,开心吗?反正我很开心!哈哈哈……”
如此自由的支配自己的时间,不用为了生计烦恼,愁苦着明天该怎么活,享受着一天的美好生活,还是和自己的妹妹一起。
这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情。
艾蜜儿就在他背后一直看着他,没有笑,也没有说话,那张稚嫩的脸色露出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表情,不带一丝情绪。
她看着自己伸出的手,小小的手上却伸出了尖锐的爪子,不似人类。
刚才,修斯蹲在站台的那一刻,她就在他身后站着,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她只要轻轻的用指甲戳一下他的后背,在火车来临的时候,把他推下站台,就可以结束他的生命。
但……
艾蜜儿用那胖乎乎的小手拍了拍修斯的胳膊示意他把自己放下了。
而那小手上尖锐的指甲已经变得圆润。
夕阳的光线下,整座城市被披上了一件金色的外衣,拉长了每个辛苦一天回家的人的影子。
“走吧,哥,该回家了。”
她想过杀了他。
他们是血浓于水的兄妹。
她爱他。
所以想把他带走,让他变得和自己一样。
就像他是如何爱自己的一样。
是爱也是怨恨。
可终究无法下手。
他变了,变得不像那个自己怨恨的哥哥,变得像那个自己爱的哥哥。
她舍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