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没有人会不爱你
可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永恒可言。
马路上车流不止，像是融入大海的雨滴，繁花一现后又迅速消散，再也找不到痕迹。
他们停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周身都萦绕着一种怪异的沉默，但时绾并没有要打破这个沉默的意思，即使她以往经常这么做。
她很清楚他此刻心中所想的是什么。
她只是攀附上裸露在她眼前的那只手，轻柔的抚慰着他震颤的灵魂。
他的手腕上还残留着燎泡消去后刺骨的烙印，像是一朵在他身上盛放的玫瑰，刺眼而艳丽，而她只是用指腹轻轻按压，便能感受到凹陷下去的血肉。
可他身上残缺的真的只是这些吗？
“抱歉”
或许是因为她的动作，亦或是因为一些别的什么，他似乎猛然从回忆中抽离了出来。
时绾摇了摇头，并未多说什么，他总爱在她面前说抱歉二字。
停驻在角落里的轮椅终于开始行驶，他带着她在路上拦了辆车。
这里附近的一大片区域都属于时家的管辖区，他很清楚时绾不会想要待在这里，所谓的逃离也并不仅仅只是离开那座庄园而已，他们得逃到更远的地方。
他从善如流的先将时绾扶上后座，又将轮椅放进后备箱，但略显急促的举措也并未使他焦虑的心脏平缓下来，可明明这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前行不是吗？
“哥哥，我们要去哪？”
只在他打开车门的一瞬间，时绾便歪着头笑问他，真的如她所说一般将一切都交给了他。
他的动作有了瞬间的停摆，关于去哪里这个问题他似乎真的没有认真考虑过，他只知道绾绾想要离开，所以他就得带她走。
可是他们又能去哪呢？
他自出生后就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在进时家之前当了几年的流浪儿，平日里就依靠着到处打打零工为生。
他也没有家，哪里能够遮风避雨就能是他的床榻，他在城中村里踽踽独行数十载，除了时家的别墅，那里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二熟悉的地方，可时绾不适合去那里。
一种退怯的念头瞬间在他脑海中横生，脱离了时家以后，他还能带给她什么呢？
他本就僵硬的神情在时绾说出这句话后变得更加难看起来，微蹙起的眉头似乎在替代他的脑海承担思索的烦闷。
可他却又看见了绾绾。
她娇小的身躯缩进皮质座椅，侧目打量着窗外的风景，眼里似有星光闪过，仿佛远离时家的一切都能轻而易举讨得她的欢心。
他忽然就知道他们能去哪里了。
他像是得到了赦免一般终于能够将自己放进后座，小心翼翼落座在时绾的身边，生怕一点点起伏会引起她的不适。
于是时绾只能从余光中看见他朝前俯身，轻声细语的与前排司机沟通，在刻意压低的音量中，她便也只听见了一句：晚一点也没关系，但麻烦您一定要开慢一些。
这一路上都十分安静，时绾因为药物原因昏昏欲睡，靠在车窗上没过多久便陷入浅眠，而晏知本就不是个多话的性子，在时绾睡着后便更不可能发出声音惊扰她了。
等到时绾睁开眼的时候，车已经停下来了。
司机下了车坐在车外的长椅上抽烟，而哥哥就坐在她身边，一双微垂的眸子凝望着她的方向，可眼里却没有她。
后座的空间并不大，时绾稍稍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而僵硬的身体，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哥哥怎么总是走神？”
这话并没有责怪的含义，还带着些调笑的轻嗔，但却出乎意料的将他的沉静打的粉碎。
他瞬间坐直了身体：“抱歉绾绾怎么醒了？是我吵到你了吗？”
这是他今天说的第几次抱歉了？时绾定定的看着他，抬起的手缓缓落下：“没有，哥哥应该叫醒我的，毕竟我们在天黑之前就要回去了”
车内的一切都证明着他们早就到了目的地，可那时候她还在睡梦中，不知道他们在原地等待了多久，司机因为不耐烦而下车抽烟消磨时间，而哥哥
哥哥在她睡着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时绾眨了眨眼，苍白的脸上勾画出一抹微弱的笑意，在他想要再次出声说出那句她已经听过无数遍的话语之前，抢先打断了他。
“没关系的哥哥，我们走吧”
“好”
这车就停在大街旁，街道两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商铺，路上有很多行人与彼此擦肩而过，是与时家完全不同的氛围。
时绾没见过这个地方，应该说这座城市的大部分地方她都没亲眼见过，因此眼里也意外的有了些好奇打量的神色，她没想到哥哥带她来的地方会是这样一番模样。
无奈消磨时光的司机终于能启程，她被再次扶到了轮椅上，这样在大街上显得有些特殊的装扮让不少行人频频投来注目礼，连带着哥哥也被迫承受着这些意味不明的目光。
但可笑的是，明明从始至终都被关在别墅的人是她，明明那些人打量的中心是她，为此而踌躇的却是哥哥。
可这真的是因为她吗？
时绾仰头看向站在她身后躲避那些人视线的晏知，他垂下的眸子早已失去光彩，仿佛被荆棘缠绕，再难前行一步。
她轻笑着用掌心遮盖住他裸露在外的手背：“别害怕，哥哥”
他自小便生就一副雌雄莫辨的好样貌，丹凤眼、眉下痣、肉欲唇，小时候的初现端倪便引起不少觊觎的目光，到现在更是出类拔萃。
但比起他这一张脸来说，他身上那股子怎样也磨灭不去的出尘气质才是最为惊艳的，而她的塑造为他锦上添花，让他单薄脆弱的灵魂变得矛盾而富有魅力，让他成为了在这腐朽泥泞之地上开出的唯一一朵恶之花。
她抚慰着他颤抖的身躯，轻柔的语调仿佛是一首安魂曲的绝唱。
——“没有人会不爱你”
他紧促的呼吸在话音落下的一刹那骤停，崩坏的大脑仿佛只能装的下从绾绾嘴里吐出的字句，混乱的思绪也只能处理有关于绾绾的信息。
可绾绾，这个世界上明明只有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