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问世间，情是何物
当李三宝的死讯被带回莲蕊峰时，意料之中的晴天霹雳。
林采薇从开始的不信，到接下去的不敢相信，到最后的不得不信。
痛不欲生的感觉充满了全身，气急攻心之下，她一口鲜血喷出，接着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这一昏迷就是三天三夜，急煞了莲蕊峰的一众人。
昏迷了好久，终于醒来后却是不吃不喝，沉默不语。
师娘姜珍儿一直守在林采薇的身旁，一守就是好多天。
望着日渐消瘦的弟子，姜珍儿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眼睛尽是怜惜之色。
“师娘”
林采薇终于开口了，声音中饱含了无尽的心痛和委屈。
“我的孩儿啊，苦了你了。”
望着脸色苍白的林采薇，姜珍儿也忍不住得眼眶泛红。
从脖子上掏出李三宝离开时交给她保管的平安扣，昔日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我没有什么好东西，这颗平安扣是花姐亲自给我系上的，我就想放你那儿，等我回来你再还我。”
“师娘，他们说三宝的尸体都没找到，是不是他可能还活着？”
姜珍儿真的很想撒个谎来安慰林采薇，但谎话终有破灭的一天，与其让她相信一个不切实际的谎言，不如让她尽快走出这段阴影。
“孩儿啊，三宝真的不在了，就连大长老都亲自去找都没找到，师娘知道你很难过很伤心，但三宝一定不希望你为了他变得这样。”
“可是他答应我一定会回来的，他怎么就食言了呢。”
嘟囔着说出这句话时，泪水不断地滑落，打湿了枕头。
“唉”
姜珍儿长叹一声，她何尝不知林采薇心中的苦。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这一关对林采薇来说必须要过，否则她的一生都将会活在阴影之中。
“孩儿啊，三宝虽然不在了，但是你的任务并没有完成呐！”
“啊？”
林采薇转过依旧挂满泪痕的脸庞，不解地望着师娘。
“当初你将三宝从他娘手中带上山，如今三宝为了人族基业，为了救下同门，舍生取义，但是他娘以后该怎么办？失去了儿子的痛苦难道会比你的痛苦要少吗？”
林采薇死寂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光彩，她在很认真地在思考师娘说的话。
姜珍儿见有效，便趁热打铁。
“你难道不应该担起以后照顾三宝她娘的责任吗？如今你只是一心想死，但你有没有想过三宝他娘更加需要你的安慰呀，只有你才能使她坚强起来。”
“我？我可以吗？”
“只能是你！”
林采薇低下头，片刻后又抬了起来，眼中的死寂已然消失不见，取代的是坚定的信念。
“师娘，我饿了。”
“唉，好嘞好嘞，师娘这就给你去热饭！”
虽是师娘，可与亲娘无异，见终于开导了这丫头，姜珍儿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她转身就往厨房赶去。
林采薇凝视着手中的平安扣，咧嘴露出了个笑容，但同时眼泪跟着流了下来。
“三宝，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咱们的娘，替你给她养老送终。”
缥缈峰。
与其它的山峰不同，缥缈峰上没有四季之分，终日飞雪不止,所以整个山峰都被银装包裹，一片白色。
而唯一能点缀这片雪白的只有山间的翠竹和红墙青瓦的宫殿。
山峰之巅，有一绝美女子正在挥舞手中长剑，一招一式与漫天雪花相交呼应，如同雪中飞舞的仙女，美得不可方物，甚至盖过了周围的银装素裹。
可不知怎么回事，女子突然停下了动作，陷入了沉思中。
“音儿。”
传来妇人的声音打断了女子的沉思。
“师父！”
女子回过神，看到来人后收剑行礼。
这女子正是回到缥缈峰已有两个月的苏音。
这两个月以来她试图从李三宝的事中走出来，但她试过无数种办法，依旧解不开心中的郁结。
那日发生的一幕总会在她脑中反复重现，她去看过几次李三宝的家人，但都只是远远地看着。
虽然沧澜剑宗已为他的家人提供了有史以来最好的照顾，甚至于沧澜剑宗的决定传到大周王朝的皇帝耳中后，皇帝陛下立刻追谥李三宝为“镇西候”，他的两个哥哥李大宝和李二宝也被封为了“忠勇伯”和“忠义伯”，而且“镇西候”的爵位由他李家第三代长子李平安承袭，与国同休。
李家也从此平步青云，一夜之间成为了人间豪门世家。
沧澜剑宗的剑玄殿更是派出了两位因天赋问题终身只能止步于六境的弟子入驻李家，成为李家的客卿。
即使各方对李家的照顾已达到了不可思议，但苏音依旧不敢面对他的家人。
“音儿，你心中的杂念已阻挡了你修行的路，若不能清除，恐怕你的境界将会到此为止。”
苏音低下头，目光迷茫。
“师父，弟子知道。”
“为师知道你还在为李三宝的事心有愧疚，但事情已发生，任凭懊悔也无济于事，李三宝这孩子舍身救你说明了他有情有义，是我沧澜剑宗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弟子之一，但当时的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谁能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你又何苦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可是若当时我能提高警惕也不会让别人有机可乘，若没有她，死的就是我。”
苏音释放了自己的情绪，将心中的苦倾诉了出来。
“师父，弟子宁愿自己死也不愿如今这般受尽自己良心的谴责。”
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洛沐芸的眼中充满了惊讶的神色，她没想到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竟然有如此感性的一面，这还是自己那位冷若冰霜，除了修炼外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弟子吗？
但作为一个过来人，她此刻看出了苏音的心结已不止是李三宝为她舍身。
缥缈峰的天之骄子如今也会为一个“情”字所困，这与她自己的曾经多么相似呀。
洛沐芸长叹一声，心病难治，她虽为人师却也是毫无办法，能不能走出来还是要看苏音自己。
“可去看过李三宝的家人？”
“嗯。”
苏音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弟子去过几次，但每次都不敢进去。”
“再去一次吧，见见他的家人，恐怕这是解开你心结唯一的办法。”
苏音茫然地抬头望向自己的师父。
洛沐芸却已转身离开。
“只要你觉得不留下遗憾就好。”
一直看着师父的背影消失，苏音才目光移向这漫天的飞雪，心似有决定。
下一刻她御剑而起，身化长虹，消失在天际。
“都是重情重义的孩子呀。”
望着那道虹光，洛沐芸面露苦笑喃喃自语。
或许想到了往事，她呆呆站立在原地，久久未动。
如今的李家已是今非昔比。
原来的破落小院已然消失不见，替代的是一栋奢华无比的府邸，八尺八的大门上方悬挂着一块门匾，上面四个鎏金大字。
镇西候府。
整个王庄村的村民因这座侯府的座落而受益，朝廷派下来的工匠正在加紧修缮道路和免费为村民们盖新房子，俨然是想将这个村子打造成一座城池。
物是人非。
林采薇伫立在镇西候府门前迟迟未动，经过的人都好奇地望着她，但她却置若罔闻。
一道身影的出现引起了她的注意。
只见一白衣女子踱步而来，正是苏音。
“你怎么在这里？”
二女异口同声互问对方。
错愕的眼神在两人眼中同时出现。
到底还是林采薇的底气足一些。
“没有人怪你，你大可不必如此。”
对于林采薇不善的语气，苏音并未放心上。
“李三宝是你的师弟，但他也是我的战友。”
林采薇闻言绣眉微皱，她是有过一段时间将李三宝的事怪在苏音身上，但很快她就释然了，可是如今让她对苏音笑脸相迎，她还是做不到。
“你进去吗？”
苏音闻言却沉默了，其实她几天前就来了，但一直没有勇气敲响那扇门。
见此状，林采薇冷笑一声，不再管她，自顾自走上前去。
苏音见状，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哐哐哐！”
门环撞击大门的声音传到了府内，不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一阵沉闷的响声，大门被打开，一人探出了脑袋。
苏音认得这人，李三宝的大哥，李大宝。
侯府建成初期，来往拜会的官员和乡绅士族络绎不绝，但李家如今的辉煌是靠着李三宝牺牲了自己换来的，李家众人怎会就此当做理所当然的炫耀，且李家之人原来皆是老实的百姓，也不适应这种官场的礼节。
最后在两位客卿出面下，才打消了来拜访的人攀龙附凤的念头。
“仙子？”
李大宝自然认得苏音，他意外的表情中带着惊喜。
“李李大哥，我们又见面了。”
不知如何称呼对方的苏音短暂思考后，还是觉得称呼大哥比较合适，毕竟他也是李三宝的大哥。
“哪能担得起仙子的称呼，叫我大李就行，二位仙子快快请进。”
虽不认得林采薇，但对方的容貌与气质不输苏音，李大宝自然知道对方也是沧澜剑宗的人。
而林采薇对苏音与李家的人如此熟络顿感醋意。
进入府中，并未有想象中的华丽，里面的房屋陈设简单明了，原本花园的土地上种满了各种蔬菜，池塘边也被围起了篱笆养着鸡鸭鹅。
“爹，娘，二宝，快出来呀，沧澜剑宗的仙子来了。”
府内的两位客卿自然早就察觉到了两人的气机，但他们知道是沧澜剑宗的人，所以并未现身，也不便现身。
最先进入眼帘的是两个孩子，虽已是贵族子弟，但这两个孩子并未穿着绫罗绸缎。
女孩大一些，所以牵着弟弟的手像两个小肉球一样跑来，一把扑在苏音怀中。
“神仙姐姐，神仙姐姐，你怎么都好久不来看我们呀！”
两个孩子回来的一路上都这样称呼苏音，虽然辈分有些乱，但倒也无妨。
“岁岁！平安！”
苏音开心地将两个孩子搂在怀中，郁结的心突感解开了不少。
“姐姐家离这里好远好远，姐姐是走了好久好久才来的呢，姐姐还给你们带礼物来了。”
手掌一翻，两个精致的小盒子出现，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只紫光琉璃的玉镯子，另一个里面是一只同样颜色的玉牌。
那手镯有些大，但被戴在李岁岁的手臂上时却能自动缩小到合适的大小。
玉牌也被挂在了李平安的腰带上。
两件物品虽不是宝器，但可以吸收天地灵气，对佩戴者也有强身健体的功效。
“谢谢神仙姐姐！”
“谢谢神仙姐姐！”
看着得到的礼物两个孩子十分欢喜，他们嗲声嗲气的谢过苏音的同时，还各自在苏音脸上亲了一口。
这可将一旁的林采薇看得又是恼火又是羡慕，按道理来说这两个孩子应该和她的关系更亲才对，她眼珠子一转，手掌一翻，同样出现了两个盒子。
“姐姐这里也有好东西哦，你们想不想要呢？”
两个孩子看到林采薇手中的两个盒子更加精美，顿时眼睛都挪不开了，但是因为没见过林采薇，一时间也不敢上前。
“快去吧，那位姐姐的礼物更漂亮呢。”
得到苏音的鼓励，两个孩子这才大着胆子走到林采薇跟前，两双大眼睛打量着她手中精美的盒子。
林采薇打开了大盒子，里面正是当初从柳浩然那儿薅来的九把小飞剑。
“宝剑！”
李平安顿时喜笑颜开，哪个男孩子不喜欢刀呀剑呀的，他小小年纪早就惦记上他祖父的那把剑了，若不是剑太重拿不动，恐怕只有他的地方，周围一丈内的花花草草绝对都要遭殃。
林采薇又打开了小盒子，是一支银簪子，这是姜珍儿送她的宝器，可吸收天地灵气，转为滋养肌肤的灵力。
将银簪子插在李岁岁的头上，林采薇捧着她的小脸蛋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喜欢吗？”
“喜欢！”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
“那你们是不是也要亲一下姐姐？”
如林采薇所愿，两个孩子的小嘴贴在她脸上时，她心中的哀伤被抚慰了不少。
“两件宝器，你可真够大方的。”
“要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