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红颜绕指困英雄，功高盖主反成贼
沐清扬对于这个从未谋面的小郡主心中忽有亲近之意，想来是自己自幼丧父母，被养在这王府中，而眼前这位郡主，便是父亲沐雨农拼死保护的人。
原本瑟缩不敢言语的阿舟，忽而想到，虽然王府富贵，但是她自幼无了父母，被收留在这王府中，定有无限委屈不好与人诉说，就好比是那入了贾府的林妹妹。
自己尽管不是被沐雨农护卫住不死的水长清，可是沐雨农也让自己一个失了父母的梨江边的渔家女、人界的打工、被人间父母厌弃的打工人，变成了无上尊贵的玄廷郡主。
更何况，沐雨农因为自己任性未及时归回玄界，这么多年竟无人供奉。
“沐……沐姑娘，你父亲灵位供奉的事情”，阿舟偷偷抬眼望了望沐清扬，恐怕这天人稍有愠怒愁容，“我……我已经禀告了王爷王妃，过几日就可以入天祠了。”
沐清扬见阿舟如此小心奉承，似有无限愧意，便走来握住阿舟手腕，引她坐到床榻边的椅子上。
“谢谢你，长清。”
阿舟不知道所措，眼神胡乱得往床榻上扫过，沐清扬见状，笑道：“日上三竿还睡着，见笑了。”
“不不……”阿舟连忙摆手，又觉自己太过拘谨，恐怕会伤了日后的情分，稍稍镇定道：“苏东坡写淡逸之作许多，我觉得有一句甚妙”，阿舟起身，背过身去，从小窗往外看，春色顿时也黯淡许多，“‘疏慵自放，惟爱日高眠’”。
沐清扬闻言，低眸浅笑，“《一从春》写东坡高洁，你算是谬赞我了。不过我也算是初春病起了。”
阿舟转身，二人相对，呆呆地笑了起来。
“郡主，您在这儿啊，我们几个还以为您往前厅去了。”听得云苓的声音，阿舟才发现，四五个丫鬟并两个婆子已在门外了。唐沁雪悄悄的在众人后面朝着阿舟挤眉弄眼，表示自己尽力了，但没有拖住这群人的脚步。
阿舟干咳了两声，嘱咐她们先去，自己是来探望救命恩人的女儿的。
此时，恰好小丫头煎好了药前来，沐清扬起身朝着那丫鬟道：“今儿不用喝药了，我已经好了。”
云苓见沐清扬如此说，也笑道：“叨扰沐姑娘了，因是郡主方才一溜烟便不见了，寻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才到这里来的。”
沐清扬向众人道：“难为你们费心。我再好些就去给王爷王妃请安。”
阿舟见状，也令众人各自散去，自己说完话就回去。
往后几日，阿舟日日往清扬住的映月轩而去，二人也日渐亲厚了起来，沐清扬竟然比阿舟还要大上一岁。
关于年岁，阿舟曾经问过极，自己二十三年前三岁，被极当做水长清带入人界，重新投胎成为凡人李舟，但是为何自己的年纪不是二十三，确是和玄界一样的二十六？
极只是笑笑，说：“我做了些手段，希望你快快长大。”
在相处间，阿舟隐隐觉得，清扬虽然自幼养育在东王府，心中却对府中诸事多有疏离，因而每次也只令沁雪随行。
天人之姿若是遇上贫苦之命，美貌就绝非好事。映月轩，曾为权贵困锁多少红颜。
东王水承霄还年少时，其家族势力微薄，不过是个不入流的贵族世家。水承霄母亲长袖善舞，配合其夫共同打拼，终于熬出头，成为了玄廷四王之一。
但那时候的东王府不过是新贵，其余三王并不放在心上。作为从下爬上来的东王老太妃，以王妃之尊，慈善之名，从贫寒饥迫之家挑选美貌女孩儿，认作养女，豢养在府中。
自古英雄爱美人，这些女孩子成为了东王府用不尽的绕指柔。
夏云初是这些女孩中的佼佼者，也令青门山掌门最得意的弟子沐雨农，心甘情愿成为了东王府亲卫。
——
白杨回京的时候，阿舟与萧望之浓情正盛。
东王府主持，以玄廷之名将沐雨农与极的灵位放入天祠。
天祠威严，开启的仪式极为宏大肃穆，王侯贵族的贴身仆从也只能在祠外百米处等候。
天祠大殿前，四王为首，焚香于鼎内，其余亲贵家眷依次大妆跪拜，恍若新皇登基。
大殿开启时，阿舟偷偷抬眼望了望，只见殿内供案上依次摆着灵位，正中央竟是一副人身蛇尾的女娲之像，两旁是密密麻麻的灵位，极和沐雨农的灵位，被安置在大殿右边角落里。
正当阿舟眯着眼睛偷看时，立在她一旁的水长轩轻轻拉了她的衣袖，悄声道：“别乱看，被拿住是要问罪的。”
阿舟翻了个白眼，小声说了句“切”。
灵位安置后，众人依次退散，退至数十米后，方才松动筋骨，快步出去。
水长轩追上了一心想要奔向萧望之的阿舟，小声道：“你才回来不知道，这天祠里面是不容放肆的，若是有人擅闯，可是要斩杀的。”
阿舟敷衍着答应了。
远处等候的东王府亲卫萧望之，远远望着一群锦衣华服的玄廷权贵走出天祠，眼底微动，满心羡慕。
他不知道的是，待他爬上高位，风光无限的那一日，并是因擅闯天祠获罪的那一天。
极的来历模糊不清，仅有这一个名字。阿舟向东王水承霄打听，也只是知道了极原本是闲散游士，孙闻天发动叛乱前三四个月，才投到了东王府，至于动机身世，无人知晓。
后来玄廷有难，极挺身而出，与沐雨农一同将玄剑钥匙水长清护送去人界。
“那这极应该和父王一样的年岁咯？”阿舟问道。
东王点点头，捻了捻胡须，笑道：“像是。”
阿舟心下一片狐疑，自己见到的极明明很是年轻，难道他真成仙了？
“那带带我，让我也成仙吧。这里也不好玩，就比在人界当凡人打工自在一点……”阿舟心中默念。
东王妃见女儿一脸呆样，笑问道：“我们长清是不是思君子啦？”
“她那是思望之了。”水长轩已经见了好几次，阿舟与萧望之恋恋难舍的画面，遂戏谑道。
阿舟回过神，挑眉道：“王兄说的不错。”
东王妃一左一右婆娑着一双儿女，满眼笑意。她没有婆婆东王老太妃的筹谋，跟随水承霄半生的磋磨算计中，她吞咽委屈，为的也不过是今朝的其乐融融。
要说筹谋，她这辈子做过最坏的事，便是二十六年前，将自己夫君与夏云初的儿子扔出王府外。
沐雨农与夏云初女儿沐清扬出生一年后，夏云初母女被东王老太妃接入王府，表面是为了照应，让在外效力的沐雨农莫有牵挂，实则是做人质。
一年后，夏云初被迫怀上了水承霄的孩子。
是个男孩。
东王妃厌恶这个孩子，也怕这个孩子抢了自己儿子的尊荣，便以死胎换下，却不忍心将其杀死，命人丢弃。
东王听闻阿舟的话，脸色一沉，无人觉察，“萧望之？也配？”他心中暗道。
——
白杨梨江剿杀叛军一战，彻底除去了玄廷埋伏多年的祸端，一时声名鹊起，被封为二等骠骑大将军。
年轻的白杨不知道朝堂人心，竟然真为参加此战的将士请封。果然，在请封第二日，一道密函被呈到南王府，上面赫然写着白杨在与孙闻天的大战中，擅自向后方州郡调兵五万的罪名，擅自调兵，其罪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