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扇门隔开的两个世界
五月，绿化带变得翠绿欲滴。
阿舟在周末的大清早上坐着公交车去到了这座城市里声誉最好的菜市场。
互相搀扶着的老夫妻提着才出笼的老面馒头，一排排屁股上还带着小黄花的黄瓜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地上，小细绒刺上还带着今晨的露珠。还未剥壳的鲜笋被握在顾客的手里，摊主告诉她这个笋的价格实在不能再少了。
水果摊上，一盒盒桑葚上盖着鲜嫩的叶子，一串串用麻绳拴好的荔枝垂吊在树枝上，几个妇人一只手攥着塑料袋，一只手正轻柔的抚摸过面前的水果，把有缘分的那一个装进塑料袋里，摊主弯着腰邀请路人品尝他的水果，并且保证不甜不要钱。
肉摊上，小夫妻开始忙碌，妻子在给年轻的姑娘介绍肉的部位，围着皮围裙的丈夫在一块老旧的木头案板上用小斧头剁着排骨。
——
沉浸在菜市场里的阿舟再看看时间的时候，发现已经是九点多了。
阿舟心想坏了，萧裕现在应该在她的出租房里了吧。
等阿舟蹑手蹑脚来到门前，准备轻轻地打开门给萧裕一个惊吓的时候，忽然听见男朋友一阵前所未有的暴躁声音从屋里传来：“我再说一遍我有女朋友了，我不要相亲。”
阿舟难以置信的抬头看了一眼，是不是自己找错了门。
屋子里电话对面的声音也很激动，阿舟听不清楚。
男朋友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把手机扔在一边，开着外音和对面的人说话，这个时候的萧裕也一定是这样吧。
“什么处长的千金你们自己去相亲嘛！我已经答应你们回家了，为什么还要逼迫我这些？”男朋友吼道。
这时候，阿舟听见了男朋友在里面踱步的声音，他靠近了门，电话里的声音也靠近了门。
“不去见这个也行，反正农村的姑娘我们是不要的。”伴随着萧裕妈妈声音的电流“滋滋啦啦”的响着，化作是千千万万根绣花针扎在阿舟心头。
阿舟听清楚了电话对面的声音。
“算了算了，这些事情等我以后真的分手了再说吧。”那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像是妥协，更像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此时，阿舟的世界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留下了自己心脏咚咚咚狂跳的声音。这扇出租屋的门，将阿舟和男朋友隔做了两个世界的人。
阿舟提着菜转身走到电梯口，又想起来这是自己的出租屋，她迷茫的在走廊上踱步，看着白色的墙壁发呆。
不一会儿，阿舟听见自己的出租屋的门响了——因为这个屋子一直都是对外出租的，出现小问题也不会有人来修，这个门刚好坏得不至于影响安全，但是也形成了独特的声音。
阿舟包里的手机现在突然响了起来，回荡在楼道里。
逃不掉的，就像是一场宿命的轮回。
男朋友快步的走了过来，面容轻松，语气却有些生硬：“回来啦。”
“嗯”阿舟点点头，“我才出电梯你就打电话来了。快来帮我提下菜。”阿舟低着头，同样故作轻松，泪水却在眼眶里晃荡着。
那天阿舟洗手做了菜，男朋友帮着她切菜剁肉，俩人聊了聊面试时候的事情，然后就开始一阵沉默。
锅里的热油滋滋的乱象，阿舟抬着菜在发愣。
萧裕走过来一边问她怎么了，一边将她手里的菜滑溜的倒到锅里。
“是不是昨天加班不顺利？”
阿舟点点头，继续低着头。
“你这次回来应该办离职了吧？”阿舟问。
“嗯，差不多到时间了，可能还得交接个半个月左右，交接完的话我就回家那边去等着录用程序了。要是你有时间就好了，等这边完了一起出去玩玩。”萧裕挤出一个微笑。
“不了吧，我是没有时间的，你去好好玩一下。”阿舟抬起头来，望着那个萦绕在自己整个大学岁月中的人，发现他那么近，那么远。“萧裕，我不跟你回去了”，阿舟平静的说道。
曾经她曾经想象过千百次的这个画面，想象过很多种撕心裂肺的痛哭的场景，却终究是在一间出租屋的厨房里平静的发生了。
阿舟听不清萧裕的声音了，他或许在解释、承诺着什么，也或许在抱怨阿舟不理解自己，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
失恋了的阿舟并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痛哭绝食。
她安静的吃饭上班，平静的将萧裕有钥匙的出租房门锁换掉，其他的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她只是比以前变得沉默了一点点而已。
在这段时间里，阿舟面对萧裕深夜的来访开始由平静的无视转向感动到最后的厌恶。
这种感觉就像你在安静的等一个伤疤长好，你用手按住它，可是它还是一次次的挣脱了你的压制，直至伤疤又要出血，你一遍遍的重复这个过程，直到最后的生出一股厌恶。
“我把房子给你吧。”萧裕再一次堵在了阿舟的门前。
阿舟疑惑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走廊上的灯刚好从他的头顶后照过来，直直的刺在阿舟的眼睛上。
萧裕的表情认真极了，阿舟噗嗤笑了出来：“你发烧了吧？我们之间没有亏欠了，我很感谢你这么两年的陪伴，我也真心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的。”
“我父母也同意了。”萧裕继续解释道。
“萧裕，是你心里有愧吗？”阿舟盯着眼前的人，他还是一如初见一样站在闪亮的灯下，可是阿舟以为自己心里对于他已经没有任何的爱意了。
她以为恨，就是不爱了。
萧裕没有回答阿舟，他咬了咬嘴唇，垂下了眼眸，两滴眼泪滚落了下来。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了你，祝你以后工作顺利，家庭美满。”阿舟含泪而笑，然后转身轻轻地将这个曾经把萧裕和自己隔成两个世界的出租房的门关上了。
关上门的阿舟爆发出了这段时间以来最剧烈的一次痛哭，涕泗横流地蹲在出租屋的墙角。至此，阿舟的青春情爱画上了一个逗号。
阿舟还会再见到萧裕，在阿舟变成别人的时候，只是那时候他已经不记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