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大三那年，父母仿佛转了性一样的，开始对倩楠嘘寒问暖，并主动给了倩楠大四整年的学费。
倩楠在姐姐的示意下战战兢兢的在大年三十的饭桌上收下了这笔钱。
那一天，倩楠和盼楠仿佛才是这个家的孩子，享受着如同梦境一样的家庭关爱。
这个场景，只有在倩楠小的时候才会出现在梦中。
顺利毕业的倩楠加入了考教师编制的大军，姐姐为妹妹报了培训机构，也是在这里，倩楠认识了黄小敏。
如果不是有了这个机缘，那么多年之后，谁会记得起这位跳楼的年轻女孩，谁会记得着两位死在命运里的生活生命呢？
倩楠如愿的考上了家乡市里的公立中学教师编制，可是回到家报喜的倩楠却迎来了父母的白眼。
一如多年前考上城里高中的那一天，父母在夕阳下坐在堂屋的两侧，远远的对着倩楠。
不同的是，今天的倩楠穿着崭新的衣服，家里的土坯房也在姐姐的帮助下变成了三层的小楼。
母亲率先发话：“要我说这个公立学校的教师编制可不行，工资这才几个钱啊？我劝你趁早放弃，免得以后后悔了！我们可是帮你打听了，市里面有个私立学校，里面老师的工资可高得很，都是上万的，我们全家都希望你去那里。”
倩楠说：“我知道那个私立学校，工资是高，但是也没有保障啊！再说我姐姐给我报班可不是希望我去个私立学校的。现在挣得多又怎么样，要是我年龄大了人家还不是一脚把我踢开。”
父亲从烟圈里叹出头来，笑眯眯的对着倩楠说：“倩儿啊，其实这也是你姐姐的意思，你想想你姐姐为你吃了多少苦，不过这也怪爹妈没有本事，家里穷才苦着她为你操劳这么多的。倩儿呀，你姐姐年纪也大了，今年都二十八九了，也是到你帮衬她的时候了，你想想，要是你去了公立学校一个月才多少工资，你怎么去帮衬她？要我说，你不如先去私立学校干上几年，挣上些钱再考个公立学校也不迟呀！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对咧，我们供你读书，可是希望你有大出息的，你弟弟也这么大了，过几年说媳妇还是需要你帮衬些的，兄弟姐姐的就要齐心协力的。”
母亲接过父亲的话茬说道。
那一天，倩楠动摇了，想着姐姐日渐消瘦的身体，盘算着父亲的话也似乎是有些道理的。“要不就先不去公立学校，先去私立学校挣两年钱再说？”
倩楠打了姐姐的电话，可是无人接听。
晚些时候，父母来到倩楠房间里，抹着眼泪说对不起姐姐，原来姐姐在给倩楠报完培训班之后就住院化疗了，姐姐得了癌症。
倩楠瘫倒在地，父母架着她来到姐姐的病床前，肥硕的弟弟此时瘦了很多，正在医院里陪护着姐姐。
看着虚弱的姐姐，倩楠明白现在正是家里需要钱的时候，确切的说是姐姐需要钱的时候。回到家的倩楠拨通了招考办的电话，写下了放弃公立教师编制体检的声明。
两周后，倩楠提着行李住进了市里私立学校的教师宿舍。
这里的生活并不轻松，倩楠带着四个班的数学，每天的课程压得她喘不上气来，可是学校规定，就算没有课程也需要到晚上九点才能离开办公区域，在办公室里坐着的倩楠不可以看手机，更不可以闲聊。
第一个月，倩楠拿到了不错的收入，她留下两千块作为一个月的开销，剩下的都交到了医院里去。
倩楠觉得，只要肯努力，自己和姐姐的生活一定会好起来的。
工作三个月后，出差回来的教导主任开始注意到倩楠的存在。
一开始，倩楠以为是自己工作业绩引人注目，她热情的回应教导处赵主任的关切。
这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戴着眼镜，笑起来时眼睛眯眯的，总是对着别的老师微笑着点头。听说这位姓赵的教导主任是校董家的亲戚，不过好在为人十分谦和，倩楠也不惧怕他。
但是倩楠也正是死于对这位姓赵的教导主任的“不惧怕”。
——
“起先姓赵的经常单独留下倩楠和他一起加班处理事情，倩楠想自己才来多做些事情也是在所难免的。可是慢慢的，倩楠发现了不对劲。这个姓赵的总是会和她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比如什么月经什么时候来呀，大学有没有男朋友，有没有和男朋友一起住，还说倩楠适合穿短裙。这个时候倩楠开始慌乱了，她开始回避这个姓赵的，可是作为教导主任的他总会有各种理由将倩楠拉倒办公室。”
黄小敏低垂着头说道。
阿舟咬了咬嘴唇问到：“可是找不到什么证据弄死这个姓赵的吗？”
黄小敏端起水杯又放下，然后说到：“姓赵的估计是老手了，每次喊倩楠都是‘你来一下’，或者发微信消息也是‘你来一下’，根本留不下什么证据。”
“那么单独在一起的视频、录音也没有吗？”阿舟继续追问。
黄小敏摇摇头，又继续说到：“没有。姓赵的每次叫她去办公室，都是嘴上和她说着工作的事情，然后手就开始不安分。录音根本就录不到，至于视频，倩楠根本就没有机会录，也没有胆子。姓赵的一进她就说把手机放下，要和她讲讲工作的事情。不过就算拿到了证据又能怎么样呢？”
阿舟一阵沉默，又缓缓问到：“她没想过辞职吗？”
“想过，可是没有办法。”黄小敏叹了口气。
“为什么？”阿舟突然后悔自己问出这三个字。
能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倩楠还有个家，但是唯一爱护她的姐姐已经病得不成人形了。
“如果她不满五年辞职的话要赔付学校三十万的违约金，这个是在她入职签订合同时就写好的了，学校不可能让她走。而且她姐姐那时候人的意识都不清醒了，名下卡里一分钱都没有，倩楠爹妈每天在倩楠面前哭天抢地的，求求倩楠救救她姐姐，如果辞职了她能怎么活呢？”黄小敏说道。
“那她姐姐后来是怎么了？”阿舟小心翼翼的问道。
“死了，死在倩楠死后的第二天。”
黄小敏苦笑着说：“倩楠死的那天刚刚好是教师节的头一天。那天倩楠说他们学校教师节放假一天，可是那天她又被姓赵的留下来了。倩楠跪在姓赵的面前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是她？求求他放过自己。”
“可是这个姓赵的发疯了，抓着倩楠的头发说，倩楠是个假正经的贱人，和她那个贱人姐姐是一样的。”
“后来倩楠从姓赵的嘴里听说，盼楠在火锅店不过打了几年的工，后来就一直做起了皮肉生意，这个姓赵的就是常客之一。”
“算下来，那时候刚刚好是倩楠读高二。”
“姓赵的对倩楠说‘你读高中大学的钱都有我出的一份，现在正是应该报答我恩情的时候。’”
“那天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倩楠告诉了我这些，后面我给她打电话一直都没有人接，等到我去她家的时候，姐妹俩都只剩下丢在角落里的照片了。她妈妈说，学校里说是家庭经济压力大跳楼的，脑浆都摔出来了。”
黄小敏断断续续的给阿舟讲完了整个故事。
阿舟默默良久。
被电炉加热着沸腾的火锅咕嘟咕嘟冒着泡泡，虽然没有明火的炙烤，可是锅里的油还是迸出来溅在了阿舟和黄小敏裸露的手臂上，溅在桌子上像是一滴滴干涸的血迹。
二人不知道这火锅的滋味如何，相对再无别的话可说。
“盼儿，赵盼儿”阿舟心中默默烙下了这个名字。
“如果我是神仙，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元棠接过了自己还是阿舟时候暗自许下的承诺，只是那时候的她不是神，不是仙，而是一个被押入冥河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