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画舫1

    现如今快四月，就算是孝期满，便只有四个月了，他看着她，道：“为何？”

    四个月，只是时间的长短，并不能改变任何结果，嬴琅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大秦以仁孝治国，臣女不想何府背上骂名。”

    历来未出孝就议亲的人家，多数都是姑娘年长，或者家中长辈接连离世，孝期满了又续，再不嫁便不好说亲了，因此有“夺情”之举。

    可她才十七，府中父母健在，又是袭爵位的，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心人参上一本，也够平安侯府喝一壶。

    嬴琅没料到这一层，听她此言，倒觉得是自己突兀了：“原先说春闱之后，也只是吓唬你，若你害怕人言，孤许了即可。”

    越苏瞧他今日这么好说话，不禁露出些得意的笑容，当真是觉着自己哄对人，说不准自己是有哄人的天分在的。

    那男子还需编造个“卖糖人”的谎言，费了许多口舌，她用一杯茶便得了那么大的好处。

    嬴琅忽然又问：“我送你的墨，你可用了？”

    “墨？”

    “嗯，那是我托娘娘身旁的内侍送去的。”嬴琅道，“写于纸上，千年不退。”

    越苏只知道皇后送了自己珍珠，却没听说有墨，想来嬴琅所言，应当是送到了越蕙手中。

    只是越蕙如今为情所伤，哪里有闲情雅致舞文弄墨。

    “殿下所赠，我必定好好珍藏。”

    嬴琅摇头：“孤辛苦寻来送你，自然是希望你用它，就和送你的珞珈玉璧一般。”

    珞珈虽好，几次相见，她却从未戴过。

    “走吧”

    嗯？越苏疑惑看着他：“去哪儿？”

    “自然是用膳。”嬴琅摸着她的脑袋，怎么忽然就不太灵光了。

    徐掌柜早已将药膳热了，备在雅间等候他二人入座。

    此时才来说午膳，未免迟了些，越苏想起，他似乎也未曾用过：“殿下，你不吃吗？”

    “专门为你做的，于我无益。”嬴琅道。

    可是被人看着蛮不好意思，尤其又是嬴琅，总感觉自己在对他不敬。

    越苏低头，尽力使自己看起来自然些。

    幸好药膳做的不多，细糯可口，比浮翠楼的渍梅子还甜，很快她就吃完了。

    可是嬴琅似乎还不想用饭，徐掌柜上来说午膳已经备好，他也只是轻轻摇头。

    “殿下，如果不喜四方斋的吃食，不如，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越苏看他没什么胃口，忽然提议。

    嬴琅只是想多瞧瞧她，若是用了饭，想必她又会找什么借口回府。

    “去哪儿？”

    “自然是今日最吸引人的去处。”

    他没想到，越苏惯常是安静的人，居然能知晓一处繁华热闹的景象所在，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被带到烟花柳巷中周旋。

    说是烟花柳巷倒是过了，只不过是由护城河引水入的河流，为了供人取乐，河上的船家不再打鱼，而是被京城中几家酒楼承包了，买了花娘伙计，在船上营生。

    生意做大，画舫也成了雕龙画风的大型客船，花娘习舞弄琴，招徕来的，均是一掷千金的豪客。

    越苏将头上的珠钗换成最普通的银簪子，换上了京城姑娘最常见的紫荆衣裙，虽素净，但难掩姿容，因此戴上了遮半面的白色面纱。

    伙计见着年轻的公子姑娘，甚是欢喜，招呼二人进了画舫内。

    “两位请，不知两位喜欢什么吃食，咱这儿吃的多了，不如上些丸子糕点，再来一壶醉流年？”

    画舫中做的大多是有钱人的生意，普通人光是登入便要一贯钱，他说的都是船上最好的酒水，一壶也得三两银子，若是再有点曲的，又是花费颇多。

    左少云知晓他二人都是不喜吵闹打搅，因此包下了整只画舫，伙计听到是个不缺钱的，立刻来了劲头。

    “将你们这儿招牌菜上三四样，再添一壶清茶即可。”越苏道。

    等伙计走了，她提醒嬴琅：“殿下，画舫中吃多了，可能会头晕反胃。”

    嬴琅无所谓般：“无妨。”

    旁人只知道他金尊玉贵，宫中御厨手艺出众，想必极为挑食。

    他在外也未必有御厨相伴，少年时常在军营中，吃喝与普通将士并不多大差别。

    条件艰苦时，别说是在飘荡的船上用饭，便是骑马赶路，就水啃咬硬邦邦的面馕，难以下咽也面不改色。

    客船越大，可容纳的客人越多，船上的花样更是让人眼花缭乱。

    他们乘坐的画舫，在隔壁的大客船衬托下，犹如江河一粟，旁边载歌载舞的声响传来，越苏不由得向那边望去。

    只见高高的客船上帘带飘逸，朦胧中曼妙舞姿若隐若现，隔着帘子，观赏的客人叫好声不绝于耳，更有豪掷银两的人，引得旁人接连喝彩。

    歌姬们拨弹的速度越来做快，舞姬摇晃腰肢的速度也变的更快，一名舞姬身上的碧色薄衣不慎掉落，她也毫不畏惧，只在脖颈处吊一件深色里衣褂子，在客人中中穿梭自如，劝酒助兴。

    越苏看得入了神，直到听见嬴琅生硬咳了一声，才讪讪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