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傅家1
“二公子回来了，老太太等您许久了，说让您一回来就过去用饭呢。”
傅明朗刚刚进门，就听见书僮的话。
他点点头，脱了外袍，先去了主屋向父母请安，然后才到傅老太太院中。
同坐一堂陪侍的，还有前来外祖母家小住的表姑娘罗静婉。
傅老太太年近七十，保养尚佳，身体健朗，看他闷闷不乐，便主动让侍女夹了菜给他：“明朗早出晚归，祖母许久不见你，想念的紧，日后还是多多来陪陪祖母。”
傅明朗连忙赔罪：“是孙儿不孝，不能时时侍奉在旁，心中愧疚不安。”
闻言，傅老太太放下食箸，突然有几分不快。
“听说你又去了何家？”
傅明朗嗯了一声：“姨母身体有恙，母亲让我带了几颗丹药过去。”
老太太冷哼一声，深知那不过是个借口，他真正要看的，恐怕是那个会勾人的庶女，专勾着孙子同自己作对。
何家也算高门世家，家宅不幸，竟然养出个如此不知羞耻的庶女来，当真叫人不齿。
“若是你真愧疚不安，不如早日将静婉娶了，让她名正言顺陪伴在我身旁，我也不至于晚景凄凉，你们不在家，我连个说知心话的人也没有。”老太太道。
她摸了摸静婉的手臂，瘦弱得二两肉都没有，实在心疼。
静婉是老太太幼女所生，可惜母亲早逝，留下的财产也被父亲揽去，荒废殆尽，老太太实在不忍她在罗家受那些姨娘和庶妹的磋磨，才生了让她嫁到傅家的心思。
静婉想不到老太太竟然如此直白，但又不敢出言反驳，只好默默端起碗假装用饭，偷偷观察傅明朗的表情。
他容貌俊朗，德行兼备，又自小就认识的表兄，比其他人多一分熟悉，若说让她嫁到傅家，她自然是愿意的。
只是听闻，似乎傅太太已经看中了平安伯府的女儿。
她这般出身，怎么比得上伯府贵女，当下心生怯意。
傅明朗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静婉，无任何波澜：“祖母此话差矣，静婉表妹借住家中，身为外孙女本就应该侍奉祖母，这与我何干。”
又问静婉：“难道静婉表妹对祖母不是真心敬重侍奉，只是为了嫁入傅家？”
“不不不，我绝无此心，外祖母慈爱，我只为真心侍奉，聊表孝心，不为其他。”静婉连忙摇头，生怕被明朗戴上了有心计的帽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躲闪的目光，让老太太更加恨铁不成钢，叹了口气。
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性格怯弱，受不得别人说几句，真真像极了她母亲。
老太太停下筷子，看着傅明朗厉声道：“自古以来，讲究亲上加亲，静婉温和善良，贤惠有加，你娶了她，不比你娶何家那个低贱的庶女好？”
“祖母此言差矣。”傅明朗倏然站起身，受不了老太太的话。
在他心里，祖母值得敬重，因她养了他多年，但越苏无辜，从未得罪过老太太，他不愿继续听祖母辱骂越苏。
傅明朗语气生硬，但掷地有声：“何家乃是高祖亲封的勋爵，家中门风清正，族中子弟用功读书，两位表兄都已中了进士，任职在外政绩卓著，越苏表妹即使是庶女，也聪慧机敏，与人为善。”
然后迟疑了一会，才看着静婉说：“比之静婉表妹虽是嫡女，但对父亲兄弟荒废家业学业从无劝诫，她那几个兄弟，哪个不是心思不正，豢养歌女妓子，流连勾栏瓦舍……”
“表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静婉被他这样说，脸皮薄的呆不下去，还未等傅明朗说完，便哭着跑开了。
“你这逆子，当真是要气死我不成？”傅老太太请他来，可不是要听这番长篇大论、研究大是大非的，当下怒火攻心，上气不接下气。
“我是你祖母，难道我还能害你吗？”
“孙儿不是这个意思。”傅明朗躬身赔罪，但是态度不改。
老太太转过身，脸气的通红，眉毛怒气冲冲上挑：“你不敢？你为了何府那个庶女还有何不敢的？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傅明朗当即跪在地上，直挺挺不发一言。
老太太有心教训，看他一脸无畏的模样，知他已经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根本说不通，不由得失望至极。
“好啊好啊，我亲自带大的孙子，竟然如此忤逆不孝，我倒要看看，那何家庶女是个什么妖魔鬼怪，来人，给我备车去……”
她起身催促身边侍女，说要去何家，只是站起来没多久，就扶着脑袋便喊起疼来，直呼头痛的紧，立刻便要倒地似的。
身旁的丫环凌月察觉不妙，连忙扶她到榻上休息，叫来其他人煎煮安神汤，延医问药，不敢耽误分毫。
傅明朗站在帘外，时刻关注着病情，凌月出来后，他对凌月道了谢，谢她悉心照顾傅老太太。
凌月接过小丫鬟递过来的湿毛巾，拧了水搭在傅老太太额头上，让老人缓解疼痛。
“二公子，伺候老太太是我本分，您若是对老太太还有一丝孝心，便不要再提何姑娘了。”
傅明朗不语，又看了眼病床上的人。
祖母已然垂垂老矣，平日里也只挂念着自己，祖孙俩一个慈爱，一个慕孺，本是再融洽不过，唯有他的婚事，无论怎么哀求，老太太势不肯松口。
昏黄灯光下，药味浓重，傅老太太躺在床上，唉声叹气念着死去的丈夫和女儿，絮絮叨叨。
傅侍郎腆着端正严肃的脸，看大夫写下药方便派人抓药去了，傅太太则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我老婆子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你们夫妻俩等着我咽气，连这点小事也不愿意吗？”老太太依然是要傅明朗娶静婉，看样子是铁了心了，对着傅侍郎道，“就当作我的遗言，不然我就算死了，也闭不上眼睛……”
傅侍郎惶恐：“母亲何出此言，您身体健壮，很快就会好转的。”
但是绝口不提傅明朗娶静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