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山遥遥,水迢迢19
天上飘起了小雪。
长安抬起手接下一粒雪,在手心迅速化成微不可察的水。
乐得像个孩子,伸出手不断去接小雪。
“哈哈遥遥,我们有多少年没有看雪了,你说明早起来我们是不是可以打雪仗了?”
雪下最多是初中小学那会,他穿着厚厚雪地靴,积雪没过脚踝。
身上背一个小书包在身后晃啊晃,不过他有陈长根抱在手里送他上学。
他心里想起那个小女孩,心里凉凉的,很快又热乎起来。
老头肯定是知道他在想什么。
长安久久没有听到声音:“遥遥?”
转过身子,望着刚才还站着和她说话的人,消失在视线里。
他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也许是雪来得太不及时,慌得他立马抬起脚在周边寻找起起她的身影。
也许是她贪玩,站在高处看烟花了。
长安在漆黑的夜里,走过巷子,凄冷又空旷的回荡着他的声音:“遥遥别吓我了?”
他满怀期待的想陪着她一起看雪,结果雪愈下愈大,只剩下他一个人。
天上热闹非凡,街上繁花似锦。
长安奔跑回家,穿过画着无数粉笔画的墙,看着自己出门时亲自锁上的小屋紧闭着。
他的一颗心不断的往下坠,脑海里回想起几个小时前那个看着阳光笑容又热烈的男人。
失魂又落魄。
疯了似的四周大喊着:“遥遥,你出来啊!”
喧嚣城市盖住了他的声音:“遥遥,你别逗我了,为什么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怎么可能有一转身消失的人?”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摩肩接踵人群,遥怜竟无处可去。
她无法想象长安看不见,找不到她的心情。
眼泪无法控制宣泄而出,她蹲在人群里,听着来往脚步和别人议论她声音。
“那个人真惨……”
脚太软了,遥怜停留一小会,实在走不动了!
“看来你选择逃避,也用不上我了?”
遥怜不知道每一次总能在这种落魄情况下相遇,他好像长着三只眼睛。
亦或许陶泽才是和自己牵着红线的人,到哪都能找到她。
“我做不到。”
“啧啧,哎,真是可怜!”
遥怜最讨厌别人同情她,最讨厌别人说她可怜。
“陶泽你才是最可怜的人,大年三十没地方去了吧?至少我得到过爱,你得到过吗?永远没有人在等你吧?”
陶泽原本满是流光溢彩的眸子黯淡下来,冷呲一声:“没有,我接受现实。至少我找到和我一样的人,没关系,只有你在,我还能活下去!”
遥怜站起身,那张仿若初醒的眸子阴凉彻骨:“活,当然要好好活!把别人的一份也要活下去!”
陶泽冷笑:“所以我们都不是那种没了爱情会死的人,只不过不长心而已。”
一场雪没停过。
街上的人散了,雪越来越大。
她没想过要找个宾馆,也没想过再回去,至少长安没离开中国之前她不会回去。
长安站在一棵挂满白色的树下,上面一个红灯笼随风摇曳。
热闹的氛围也感觉不到热闹。
遥怜木讷的看着他一刻之间白了头。
想象过和他一起到白头的样子,却不是在这种场景下。
长安冷冷的了勾唇角,不清楚嘲讽自己还是谁:“我回家翻了抽屉才知道你今天出门为什么带包,遥怜你做什么都是提前预谋好的,对吗?”
遥怜死死的握着手。
一切都是她计划好的,离开、留下,她准备带走的一直在身上。
陶泽眉梢一挑,站在她的身旁:“你好,陈长安先生。”
长安怒气上涌,挥着拳暴躁的冲上去:“别叫我!你不配!”
陶泽身子一歪,忍受了他这一拳。
早在接受这个游戏之前,他做好这个准备,笑着摆摆手。
“别动粗嘛!知道我们在一起很生气了吗?可是这有什么好气的呢?爱情本来是廉价的,谁先动心谁输。”
长安胸闷气短,完全无法接受他们方才还很亲热的抱在一起,他只不过转了一个身,她就没了?
“不可能!遥怜你告诉我,什么叫你们在一起了?”
她习惯了和长安亲昵又热情的关系和称呼,当他用这种疏离、陌生的神色看她时,心窒息的说不上话。
睫毛紧紧闭上:“是,我有了更好的选择。”
长安总觉得自己耳朵听错了。
心撕开的疼,又抱有一丝希冀。
“我不会相信你这种荒唐的话,遥遥忘记你对我说的了吗?你懂不懂永远是什么意思?”
他们一起学习,一起看日出,一起去游乐场,一起规划未来……未来有很多美好的一切。
她说有了更好的选择是什么意思?
是要和他分开?
难道只有他一个人用了真心!
遥怜一颗心冻住,语气如冰硬:“永远不是面包,我是个很自私的人,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你给我的我都没有拒绝,从长根叔给的那颗糖开始。这些年你们错付了。”
长安眼前天昏地暗,人真的可以装上虚伪的面具吗?
他冷笑:“好一个错付,真的,是我瞎了眼?”
长安全身都在颤抖。
全是假的?
老头的死也是假的吗?
遥怜没有办法,她心里难道不痛吗?
“都是我的错,长安哥,我的错。”
长安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啊啊啊……遥怜你说你骗我!”
几乎无法遏制内心的激动。
为什么为什么,他失去了那么多,现在唯一拥有的也要从他手中夺走?
“上天你也太不公平了吧?”
遥怜整颗心掉进谷底,但是她没有办法,努力控制住眼泪:“上天原本就是不公平的。”
不公平,那她拿什么还给他?
长安抬起眸子瞪着他,瑟瑟的发着抖:“不,你不会,你是我的!”
他胸前剧烈起伏,朝她伸出一只手:“过来,遥遥……跟我回家……好不好?”
遥怜和对视上他猩红的眸子,心猛然的抽搐,别过头:“阿泽阿泽,快带我走!”
陶泽迈开步子,扯着她的胳膊带进怀里,掀开眼皮看长安:“人都是互相算计的,所谓的好不过是自己贪念的借口。她贪恋你的好,你却想要得到她,真是可悲!”
长安讷讷的提了一口气,处在不可置信的恍惚中。
冷静过来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
牙齿咔咔咔的像在咬着冰块,手指被冻成了猪肝色暴躁的扯了扯衣领:“你放开她,让她跟我回家!”
陶泽发自肺腑的大笑两声。
离开之前不忘奚落他一番:“真可笑,你拿什么什么爱人?爱人不是付出代价就行的,你没有能力,在这个物欲的时代,连自己也养不活懂吗?”
早在很早之前长安开始怀疑过自己。
但她一直认为他们的爱是跨越金钱的。
长安咆哮着追上去:“别走……遥遥……”
看着她上了车,却找不到一个能将她留下的理由。
心真的好痛,好痛……
老头我做错了吗?
“啊啊……为什么……”
比剜心还痛……
遥怜望着车窗外,终于可以尽情的……流泪了。
她沙哑着嗓子说:“我打算把它生下来。”
陶泽的方向盘猛的一转,不可置信的叫道:“你说什么?”
遥怜沉默。
他得到了她眼神的确认,忽然大笑出声:“哈哈,好啊,你勇敢。”
遥怜并不理会他疯子一般的笑。
什么都不在乎了,能留下陈长安一件珍贵的东西是她梦寐以求的。
陶泽:“我没有家人了,反正他们觉得我是个垃圾,恨不得我死。我躲在小小的海市,这辈子做好孤独一生的准备了。我以为我会烂死在这里,出门又遇见烂死的你,这样也好!”
遥怜正伤心欲绝没力气朝他翻白眼。
烂死怎么了?
“原本我们结个伴,烂死在一个房里,你要是生了它会很麻烦。要不这样我们商量一下,我们一起养他,等他长大了,给我收个尸就行!再不行的话,往上面盖个被子也行,不然我怕下去了被冻死。我这个人什么都可以将就,最怕冻死……喂,怎么样……”
长安迷迷糊糊的睡了几天,房间里堆满啤酒瓶,香烟。
企图用这些东西麻痹自己。
这辈子最可笑的是当年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打一个小女孩,他却要道德绑架的也不允许长根碰这些。
长安觉得自己活成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