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不合时宜的相遇1
海市。
正午的蓝天被一层厚重的云盖住,遥怜骑上心爱毛驴,一路风驰电掣。
转过十字街仿佛又是一个新的开始,轰咚一声,一阵天旋地转。心口浸染着波涛汹涌的恐慌和惊惧,整个人飘飘浮浮,身子失重后眼睛蒙上一层黑雾。
片刻才迎来清醒。
一个身穿蓝色西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个子很高,黑色的皮鞋擦得澄亮,脚步声沉重有力。
遥怜眨眨眼立马从地上起身也顾不得瞧地上飞掉头的毛驴和打碎的外卖餐盒,踉跄着上前看了一下对方的车子受损程度。
一看心脏骤停,好家伙!
一撞把人车标给撞飞,她连忙弯下腰去捡一看是一个女神头像,金灿灿的。
这是什么车?
长这么大她头次见有人把女神头像拿来安在车上当车标的!
遥怜弯着身子去看划痕,身后一道影子覆盖住她的影子,她迎上笑脸想着怎么和车主好生洽谈赔偿之事。
一转身整张脸僵住,这一撞不过破了点皮出点血。她却觉得好痛,五脏六腑都疼,疼过后心又死灰复燃的跳出来,不安分的想要跳到他身边去。
又被生生的压制住。
两千多个日夜幻想过无数次重逢,每次天一亮她便打消重逢的念头。
人海茫茫,他远去国外。她想,这个没有值得他留念的地方他大概永远不会踏足吧?
树梢上的知了挥几下翅膀扑通的掉在地上,真痛啊,又冷又饿他们一起挤在一个很小很小的房里。他们一起走很多很多漆黑又孤单的路,他们一起期待未来!
“是你啊。”
时间静止一般,长安冰冷的唇勾起一点点的弧度,比冰块还凉!遥怜心跳到嗓子眼。
长安啊,长安哥过去不会这么笑,他的笑容即使不夸张也是有温度的,是能照进她心里的太阳。
可七年,什么都会变的吧!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遥怜垂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又总得说些什么:“什么时候回国的?”
“不久。”
他的语气毫无波动,分明是不想正视她又不得不和她敷衍。
见到一个老同学尚且会寒暄两句,可长安没有。
他没有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按在墙上问她为什么说好的约定在你这里都不作数?
也没有歇斯底里问她为什么丢下他……什么都没有。
这一切都只能证明他忘了过去、忘了她,还在记恨她!
这个世界只有她记得那个叫长安的少年,只有他是属于她的。
她不敢抬头生怕见到如今怯弱的她,也没问他来海市干嘛?匆匆的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写下电话:“撞坏你的车子,这是我的电话,修多少钱把你卡号发给我,我给你转钱。”
长安冷呲一声,从口袋掏出一根烟,微微侧头时露出优美的下颚线,狭长的眼眸带着一点笑,看不出是轻蔑还是觉得她真的很可笑。
他半靠在车上,那张绝美的脸上也染上了一层清薄的烟雾,“你赔得起吗?嗯?”
长安禁忌烟酒。
从前最讨厌他爸爸抽烟,每次都要拿走他的烟盒丢进垃圾厂。
他也从不让她闻二手烟,在学校只要有人在她面前抽烟长安会上前掐灭别人的烟,属实有点霸道。
可长安振振有词的说:“不然到校长那理论?”没一个敢继续纠缠!
真的是变了呢!
可这车要多少钱是她赔不起的?这些年她攒了点钱,最多一万给他修修足够吧?
遥怜依旧是不太敢和他对视,加上她只有165的个子站在他面前完全看不到她此刻表情吧?她说:“我不会赖账的,是多少就是多少!”
“长安哥,怎么这么久?”
副驾驶下来一个身穿白色寸衣黑色包臀裙的女人,短发齐肩,擦着红色口红长相靓丽,黑色高跟鞋发出哒哒声如一头横冲直撞的疯牛撞进遥怜的心口。
遥怜也和疯牛一般,一颗心撞得破碎。
长安马上快三十,正常男人也有女朋友!
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的。
思悠悠全身上下打量一眼遥怜,声音细细的,温凉如水,不太在意的说:“看她那样子也赔不起啦,不如算了?下午三点要和经销商签合同,晚上还需要应酬。时间还早我叫个小子来处理,你先回去睡一会,你已经两天没好好休息!”
长安不做声,掐烟,两手叉兜居高临下的看着遥怜:“身份证给我。”
一旁的思悠悠一惊,才想到这话不是对她说的。
而遙怜偷瞄一眼女人垂下头,一看她就是精明干练的女生,美丽、说话也善解人意处处关心他。
这种女人才配得上世界上最好的长安。
他回国发展?长安两天没休息,他为什么不休息?是工作很忙吗?难怪他看着总是一副疲惫的模样。
遥怜才看到长安盯着自己的胳膊,抬了抬眸,长安发觉她在看他,冷淡的瞥过脸说:“怕你总是要逃,到时候找谁赔?”
她不过简单看他一眼,便嫌弃的避开她?
果然对她厌恶透?
遥怜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一次没遵守承诺会钉在耻辱钉上,被人永远铭记吗?好,很好!
她一瘸一拐的走到毛驴上,从皮夹里拿出身份证,塞进他怀里:“相信我了吗?”
长安似冷笑一声:“户口本。”
“啊?”遥怜一怔。
早在七年前她便撕下户口本独立出来,他还记得她一个包走天下,装下所有。也记得她后来成无家可归的孩子,无家自然会把身家性命随身带在身上。身份证给她能重新补办但户口本没了便是寸步难行的裹脚女人。
她掏出所有银行卡赌气似的塞给长安,心里好笑这样的长安可爱又可气:“密码你知道,不要你什么评估,五万足够赔你车吧?”
手机密码银行卡密码习惯用统一的数字,这些长安都知道,从未换过。
遥怜伸出手要拿回身份证。
长安完美避开她,饶有兴致的举着银行卡和身份证举在半空中。
太阳正巧钻出来,几张卡片像把扇子被他白皙修长的指尖转在手中,半缕阳光落在他带着三分薄凉的脸上,不说话美的不像话,一说话气死人:“七年存五万?呵,飞上高枝多厉害?!这点钱喷漆都不够,把你的富二代男朋友叫来啊,让他替你‘赔’!”
遥怜咬着牙,恨这张毒蛇嘴啊!
七年,长安是看准富二代男朋友不真心,赌她们感情不能长久?
说这种钻心刺骨的话对她冷嘲热讽?
所以她上哪去给他找富二代男朋友?
她说:“他出差,很忙。”
长安挑挑眉:“忙?看来你也不重要!”
一旁的思悠悠不明白今天的长安怎么了。
过去被人撞断保险杠也是嗞啦一声走不带眨眼的。
若是碰到人家没事甩一张卡给人家,让别人乐。
她又认真看一眼遥怜,灵动的眼藏着一丝天然的阴郁,穿着休闲的蓝色运动装,银色的鲨鱼夹盘起发,露出修长的脖颈。脸是瓜子脸第一次看相貌很普通会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材上,细看下倒是生着一张耐看的脸。
又莫名的熟悉,说:“真要赔,最少也得五十万!”
遥怜一愣,拿着手上的女神车标看了看。恕她眼拙,除比精品店一百元的精致、高档点外完全看不出特别之处说:“五十万?这个小揪揪是金子做的?”
海市这种车确实少啊!
加上她平时很少关注这些,立马拿出手机拍一张照一顿搜索,顿时整个人五雷轰顶想跪在地上哭爹喊娘,叫祖宗!
长安的车?
长安真成暴发户了呀!长安好豪气呀!她再也不能抓着长安的胳膊数落他乱花钱!
遥怜注意到长安无意瞄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在想她浅薄无知?
觉得她这种嫌贫爱富的人不会有好结果,亦或许觉得她该卑微的跪下来祈求他,说当初不应该抛弃他,他长安不会是一个一直一事无成之人!
“五十万就五十万吧!分期付款,身份证、银行卡、户口本给你,剩下的我会慢慢还给你,算利息!”
无论长安当今多有钱是给长安的,遥怜心里也愿意。亦是给长安的,她唯独不想这般纠缠。
长安勾着唇角,开车门,将那一打卡片和酒红色的小本本随意丢进前车玻璃上。
轰隆隆的轰鸣声,他带着笑转向副驾驶的美女,细心的给她系上安全带。
思悠悠一怔,淡淡的笑笑。
如此不在意潇洒自如的举动深深刺痛遥怜,她转过身,去扶惨不忍睹的坐骑。
“叮叮……”
“怎么回事外卖怎么还没送到?客人催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会赔!”她一连说两个对不起。
电话那头一听这声音不对:“打了?算了。”
遥怜想起巨额外债:“车子坏了,我去趟陶泽那,四点半开始接单。”
她将坐骑的头扳正,顶着太阳拉着小毛驴亦步亦趋的走,昏天黑地往前走,没有目的地。
只有她的毛驴是坚强的,摔坏了嗞啦两声,至少还能走。
可她?
唇边咸咸的,一直有盐水划过她的脸颊,停不下,根本停不下来!
真没用啊,一见他控制不住情绪什么的都乱。
可长安是她的全世界啊,为什么不值得让她失去所有理智?
遥怜在一张狭小的床上醒来,是熟悉的小家。
她一起身,陶泽手里举着的苹果立马从遥怜头顶飞出,他飞速的一直腿跪在床沿上,两只手抱着她的胳膊摇撼啊摇憾:“呜呜……终于醒了遥遥,我以为你要下去找我二大爷呢!”
遥怜被摇得好一阵晕,立马明白怎么回事:“好啦好啦,我是打不死的猢狲你少咒我啊!”说话间她捡起被子上的苹果,刚咬一口闻到一股烧焦味:“你弄饭?是不是糊了?”
陶泽挥挥手:“不是,昨天我打你电话没人接正巧路过你家上来看你,发现你晕倒地上,吓死我了!安排好你后我烧了一晚上的纸求我二大爷别带走你!”
又很自豪的拍拍胸脯:“别感谢我,谁让我们是多年好基友呢!”
说完起身,遥怜一口气憋着,也想给他画个圈!
心想这家伙是害怕我挂?还是巴不得我挂了?不是该带她去医院为什么先烧纸?
看他眼圈下的阴影烧一晚?
陶泽端出一碗排骨汤,凑近闻闻笑嘻嘻的说:“没馊还能吃,我试过味!”
他只会吃哪里会做饭?
这汤不用说又是哪个饭店老板给的。
海市人口不多,也不繁华。
陶泽弄一个例如美团的小公司,不过说是小公司没啥运营,全是陶泽和两个哥们自个管理。请了一些无业游民和身残志坚的跑跑腿赚点外快。
这里的人都相当安逸,喂饱一张嘴便心满意足。
陶泽相当于一块的地头蛇,街头街尾都认识,地方就这么大,平时蹭吃蹭喝就长这么大个。
他说的没馊大概是昨夜的汤。
遥怜咕噜咕噜闷一口:“我中间没醒过吗?”
陶泽笑嘻嘻的脸敛三分,说:“没醒。”
遥怜:“哦。”
陶泽犹豫一会说:“别担心,我朋友说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医生,等我接到钱……”
遥怜打断他的话:“我不觉得我有问题,我会自己好的。”
陶泽笑笑:“昨天怎么了?你一向爱惜你的毛驴怎么把他头弄坏?”
遥怜很不愿想起,也很不想提起长安:“摔了一跤。”
她伸伸腿,发现伤口包扎好了,这拙劣的包扎技术太符合陶泽。
他总是一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脸上总带着笑,说他粗心他能发现你哪受伤,说他细心又能在你不开心时噼里啪啦说一些话往你心口戳刀子。
陶泽起身:“休息两天,我拉毛驴去修修,我替你找过一个房子吧?”
他是想她住的舒服点不想她委屈自己,遥怜何尝不懂依旧一口回绝:“不要!”
陶泽打个哈转了身,“那我走了。”他不劝,这么多年遙怜还是那个倔遙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