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旧人相见不相识
三天过去……
“蓝姨,她头上为什么要插上银针啊?她可不是凡人。”
依斓口无遮拦地道出。
玹冰也没有反驳,更没有追问,只是淡淡一笑道:
“这是为了让她睡得好些,我救她的那个晚上她就常常自语,昏睡中她常念的最多的两个名字‘罗杰’,有一个是‘暮雪’每次都难过地留着眼泪,可又迟迟清醒不过来,为了让她好睡些,这才在她头上施针。”
边取下针边讲述的玹冰很是淡定自若,却也不由地叹了口气。
“哦。”
“她已经睡了三天,气息相对平稳了,我取针后估计这两个时辰内就会醒过来了。”
玹冰收拾针包起身离开。
“喂,你怎么那么倒霉啊?去到哪都能出事,之前刚被允悻打个半死,现在去打个水还能遇到麻烦,搞得我都有点同情你了!”
确定玹冰已经走远,回头看还在睡着的潇潇,依斓蹲在榻边,单手托腮怅然感叹。
正午时分,缓缓睁开眼睛的潇潇感到四肢有些酸痛,坐起身后看了下周围。
“这是哪儿?”
低头呆了片刻,回想了下,穿起鞋子来到桌子边,倒了杯水就往嘴边送。
桌面上放着的剑泛起灵光,信君现身眼前。
抬眸见眼前人,她缓缓放下茶杯。
“信……信哥哥。”
看着眼前的这个似亲人又非亲人的男人,潇潇鼻子有些酸了起来,小声喃喃而出,嗓子有些哑,让人心生怜爱。
“呵,醒啦,傻瓜,哭什么。”
他的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冰冷如铁的手抚上她暖暖的脸颊,托起那低下的脸庞,迫使那美丽的双眼泪汪汪的看向他。
“谁说,我哭了,我才不为你哭呢!”嘴硬的她别过脸,推开信君的手,擦干眼泪。
“醒来就好,很抱歉,上次你出事没能保护你。”
“没事,这也怪不得你,那个人法力应该在魔君之上,那人的气息和那次在精灵族大战中的魔君不一样,就算你出来也未必能救我,何况那个人只是想折磨我,暂时还不会要我的命。”
潇潇的话让信君不解,抓住她的肩膀,二人面对面。
“什么意思?那人是谁,魔君不是死了吗?”
“我不知道他是谁,他夺走了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也是唯一的一件东西,听他话里的意思,罗杰的死,你我之前的误会,可能都是他和魔君一手安排的,他想将我玩死,可以说我的人生,都在他的掌握中。”
潇潇目光顿时无光,茫然地看向窗外。
“或许他与我有仇,或者,与我父母有仇,甚至家族都有可能,如今的我在风中摇摆,不知前方是什么,目的何在,不知道该干嘛,说是找母亲,可我从精灵族出来多年,却还是没有消息,之前找到的线索也都断了,如今只是在人间乱逛,想着能静下心罢了,那个人修为高强,如果是魔君的手下,我想那魔君可能真的没死。”
潇潇言语中的惆怅让他眉宇再次紧锁,脸色也不好看。
她转脸看他,手又不自主地抚上他肩头的头发。
看着那垂眸下的眼睫毛,她盯着自己的头发看,想到以前二人相处的快乐回忆,信君一笑。
“你……”
“没什么,只是,变白了而已!”
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人,看到潇潇在和空气说话。
“你,你没事吧?”依斓有些质疑又显得担心的目光和表情,指着潇潇问道。
二人回过头看到依斓,潇潇看了一眼信君笑了,拭干眼泪。
“她看不到我。”信君对着潇潇说道。
潇潇点头,转脸看向依斓。
“又是你们救了我吗?”潇潇问道。
“这回,可不是我们,是那次我们在渔村看到的那个医女,就是那个让你聊了大半天把我和琰哥哥晾在茶楼里大半天的那个人。”
依斓想到这个就不悦,背靠门边,双手抱肘变了脸色。
一想到蓝姨潇潇由心一笑,点头会意。
“外面天气甚好,依斓,若蓝姨回来看不到我就说我出去走走了,去散散心,现在全身酸酸的,出去走动走动,叫她不必担心,我有武器傍身,你也不用跟着。”
潇潇见外面阳光正好,说着就拿起桌面上的剑转身走出房间。
“谁要跟着你啊,自作多情。”
感觉气不打一处来的依斓冲着潇潇背影做出鬼脸,然后扭头进屋,坐到桌子边上倒水。
刚好从后面厨房转折回来的琰君手中端着香喷喷的桃花莲子羹,闻到香味的依斓回过头见琰君正端着小碗进来。
“呀,好香啊,莲子羹的味道,琰哥哥,这里面还加了桃花露呀?”
盯着放下粥的琰君,她又打量着那碗漂亮的粥。
见其口水快淌下的模样,呆萌极了,他笑了。
“你此时的这般模样还真是像极了我的一位妹妹,她也甚爱这粥。”
眼神里多了几分惆怅的琰君将目光转到床上。
“潇潇人呢?”琰君眼里又出来份惊讶,语气里充满了关心。
“她醒了,说是躺久了身子太酸,要出去走动走动。”
依斓见他此番模样,心生不悦,不管那粥是不是给自己的,她已经端起放到自己的嘴边吃了起来。
琰君则转身急步出了门。
“哎,琰哥哥,你去哪儿啊?”
放下碗起身却没追出去的依斓,俏丽的两道秀眉拧成弯曲的两条绳子。
“我们去城里看看好不好,嘴巴苦苦的,想吃甜的东西。”潇潇转脸看着身边道出。
把从一边路过的樵夫吓了一跳。
“此女长得如此美若天仙,不成想,却是个失常之人!”大叔惊讶的眼神后随之的是低头同情的感叹与不时回头。
信君施法用剑身凝聚人身现身于人前,就这么地陪在她身边走着。
二人步行了不到半个时辰,在路人的帮助下到了繁华热闹的城中。
见入了街区后就轻松悠哉逛街的潇潇,信君劝到:
“不要逗留太久,你身体气息都不稳定,再逛一会儿就回去吧!”
留意到周围也实在是有不少好色之徒盯着,信君拧着眉宇俊脸布满黑线,语气也明显不悦。
听出信君言辞中的关怀与异样,潇潇止步抬眸也注意到了身边那些人的异样目光。
潇潇低头掩袖一笑,转脸抬头看那个个子比琰君高些许的男人,笑意渐深。
谁让自己身边站着个白头发的俊男。
先不说容貌,仅仅那一头彷如自然而生的白发就够引人注目的了,何况白发下还是如此俊美正气的面容。
第一眼给人的错觉就是得道高人入凡尘修炼了!
“没事,就算再次遇到流氓不也还有你在嘛!”
想到信君可能是因上次客栈的事内疚,潇潇调皮地笑了笑,自然地拉着他的手肘往前走。
“糖人,精致漂亮又好吃的糖人儿嘞!”
年迈苍老的声音,嗓子却响亮有力,潇潇闻声看去。
即刻恢复了十八青春少女的活力,一个蹦跶来到摊前,俏皮可爱又不失得体。
从樵夫那得知潇潇走向的琰君也来到了镇上,在人群里寻找身影。
“二位,来一个?”
笑容慈祥的老伯嗓子洪亮有力。
“嗯,我要一个。”潇潇点头,双手负至腰后,半躬着腰打量那些做好的糖人,各种各样的人物与花草动物,举止娇俏可爱。
“公子来一个?”老板看向信君问道。
信君笑了,没有做声。
“他不吃这个的。”潇潇随手一摆直接替信君下了决定道。
“谁说的,给我来一个。”
信君一反常态,让潇潇好奇转脸看他。
“哟,不用因为我而勉强!”二人就像情侣间的情趣,在斗嘴调情般。
惹得一旁的老伯咯咯笑着。
“好嘞!”说来就来,老伯动手就现做两个精致的糖人。
二人各接过一个,潇潇手里拿着一只精致凤凰的糖人,正吃得开心,信君手里的是只憨态可掬的兔子,迟迟没动过。
暗自偷笑的潇潇不时回头看他。
信君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宠溺的眼神里仅剩那个依旧如故的姑娘。
“有人来了,拿着。”
信君脸色突然严肃,直接把手中糖人塞给潇潇。
满是疑惑的潇潇,还没等她回过神,信君已经消失在她眼前,不管有没有路人看到,直接化作灵光回剑身中。
剑身的锋芒高冷而凛然,悬在潇潇的面前,引起了路人的回头率。
接着剑身消失,潇潇知道他回去了!
药庐中,玹冰正在整理清洗好的草药,一股轻快而有意隐藏的力量入了她的感应区!
玹冰顿住手中的动作,回头看去,见是那把剑!那剑上有种熟悉的感觉令她好奇,就这么看着那把剑飞入潇潇待过的屋子,进入剑鞘,动了两下后彻底安静。
城中……
“潇潇。”
两手拿着糖人的潇潇听到前方有人声唤她,抬眼看去,琰君正快步跑来。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跟依斓说过我只是出来走走而已。”
潇潇兴致与方才明显不一样,那股自然的心态明显收敛了,说完转身。
“你身体还没恢复,就不要太累了。”琰君拉住人的手,平稳和气劝道。
“我没事,就是躺太久了身体酸酸地出来走走,活动一下才好啊。”
潇潇面带微笑,说着将手里信君塞给自己的糖人,给了琰君。
看着面前的糖人,他抬眼看她。
本来还面带笑容的她笑容渐渐淡下。
琰君见其脸色明显的变化,那眼神里的失落和异样情绪,忙问道:
“怎么了?”
“呵,没事,我是想起跟这类似的画面而已。”潇潇说完转身看向他处,不时看看前方挺热闹的人群,不时目光回落与手中自己吃一半的糖人,继续漫步往前走。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精灵族吗?”
“嗯!”
她的情绪明显多了份惆怅,琰君顺着她附和回应。
“有一次在那儿,我也像今天这般,我到了精灵族,在那儿的集市上逛,在那儿,我看到了糖人,一时好奇,信君直接给我买了两个,我那时不记得他,当时还亲切地叫他信哥哥,我本来因能吃到少年时爱吃的糖人还挺高兴。”
说着说着,潇潇低头笑了,笑意渐深,甚至有些不好意思。
“罗杰看到我二人,不知那里来的气,没给我开口的机会就把我拉走了,一字不吭地硬是把我带到了一片很美的花海,那里有好多小精灵在舞蹈和工作,那时还是落日,着实美丽,我当时不解,没看出来他的情绪,我就问他,你怎么了?他不做声,甚至不敢看我,见到他气呼呼拧着眉头的样子我就想笑,后来想了想我明白了,我就问他,你吃醋啦?”
潇潇笑着跟琰君边走边讲着。
似乎此时的她只需要一个倾听者,明显感觉潇潇对他的戒备松下来许多,琰君也静静听着。
“后来呢?”不打算打断她的琰君淡淡一笑附和问道。
“后来,他说他没有,可见他那还气呼呼的样子我就知道他在嘴硬,他那样子真是可爱呢!”
说着潇潇笑容灿烂,想起甜蜜的回忆,举止优雅自然的低头掩袖低头一笑。
前方远远传来喜庆的乐曲。
二人下意识地抬眼看去,四米多宽的街道随即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街道的可见处远远一支迎亲队伍迎面而来。
骑着白马的新郎官迎了花轿正往回走。
“你看,迎亲队。”
潇潇看着喜庆的场景很是开心。
周围的人让出通道,二人被人群挤到一边。
琰君下意识就抬手护着潇潇,不让其被群众撞到。
新郎官的五官渐渐地近了,本来因能见证一对新人结礼还欣喜着,笑容渐渐淡下,手中的糖人掉落,顿时红了眼眶。
脖子上戴的吊坠开始震动起来。
潇潇低头摸着脖子上的项链,抬头看着那个正慢慢靠近,笑着向群众作揖回群众祝福的新郎。
“是他。”
本护着潇潇注意力不在迎亲队的琰君留意到潇潇的反应,抬眼看去,那张与罗杰一般无二的脸映入眼帘。
“罗杰!”
她轻声喃喃念出他的名字,自己都感觉身子一颤,泪水再也绷不住,声音哽咽,手紧抓着胸前的坠子目光收不回来。
“潇潇,许是,巧合。”他扯出一笑试图安慰。
“不,就是他,这宝石跟他息息相关,当初他出事时这石头就有过异样!刚才我还想着可能是巧合,可它有反应了……”
潇潇摇头轻声反驳,语气里似乎悲伤更多。
看着他从自己眼前走过,然而许是前世的牵绊,转过脸向人群抱拳的他看到人群里那个显眼又哭的伤心的姑娘!
那双满含泪水的眸子,令他心生颤动!
仿佛被什么揪紧了。
那姑娘的手中握着发着淡淡光芒的东西,他脸上的笑意没了,一种自认为是错觉的感知,仿佛她手里攥着的东西在召唤他,他想停下,想上前!
“那个女子,为何看着我哭?”
他不解仍回头看那个目光随着自己移动又哭的伤心的姑娘。
然而她又笑了。
“快拦着我,不然我要去追他了!”
脸上露出一记苦笑道出,目光仍舍不得收回。
琰君自然不希望她追去,紧拉住她的手,脸色凝重的也看向那不时回头眼里满是好奇的新郎。
心头一阵绞痛,热流涌上胸腔。
“噗……”
她的血喷到了旁边已经转脸去看队伍的群众男子的脖子上。
男子转过脸,手下意识的摸上自己的脸,手指上沾上的,映入眼帘的是红色,他转头抬眼看旁边的潇潇,她的眼睛泪汪汪的,脸上还带着笑容,唇角的血……
她的眼睛缓缓合上,琰君一把将人搂住。
冷冷的眼神看着那个沾了潇潇血的凡人。
此刻在他眼里,这个凡人的身上泛起了红光,但在凡人眼里这个男子却只是惊慌失色。
“啊,血——”男子被吓到慌张逃离。
“潇潇,潇潇醒醒,醒醒!”
琰君来不及去管那个凡人,直接将人抱起,直奔林中茅屋。
沾了潇潇龙血的凡人,被血中至纯的仙气影响,身体渐渐有所变化而不自知。
“蓝姨,蓝姨,快,快来看看潇潇!”
他慌慌张张地来到小后院,拉住正在铺晒草药的玹冰。
“潇潇怎么了?”
玹冰首次见到神色如此异样的琰君,也受到了影响甚为之担忧,边走边问。
来到榻前见潇潇唇角还散发着淡淡灵气的血,拧着的眉宇,脸色苍白嘴唇暗紫。
玹冰即刻拉着她的手搭脉。
“她在镇上见到了,见到了曾经的一位故人……情绪激动!”
琰君的话让玹冰转头看他。
“那看来此人定不是一般人,在她心目中有着很重的位置!不然也不会如此伤及自身。”
玹冰的语气有几分冷,她拿出针包就开始在潇潇手上施针。
“她本来就真气不畅,情绪又太激动,这才会呕血,这下她的内伤又加重一层了,看来你们要在我这待上一段时间了。”
玹冰一边施针一边讲着,目光不时投向那昏迷的丫头。
“孩子,我们的命运为何如此的相像。”
那新郎的影子,他的回眸……她的眼角滑下泪水,坐在一旁的琰君为她拭去泪水。
潇潇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秋日干燥的金光晨令从窗外探入,触摸到坐在桌子边上人的衣摆。
“蓝姨……”
干干的嘴唇带着有些虚弱的嘶哑张口呼唤。
玹冰转过脸,顺手收拾打开的画卷。
潇潇留意到她打开自己娘亲的画卷,看其的目光更深了几分,玹冰款款走来。
“正好,琰君刚做了早饭。”
她带着笑容的眼睛,给潇潇一种深厚的亲切感与关怀意味。
“那画里的人,是我母亲。”
潇潇坐起身,脸上露出淡淡的笑目光落在桌子上的画轴。
“那你这是……”
玹冰下意识地一问,眼中的神韵又增添了几分心疼。
“找人。”
“天地那么大,你有信心能找到她吗?”
“……”潇潇收回目光,一时沉默,她回答不上来,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她都不敢回答。
依斓拿着一束梅花进门。
“没想到现在竟然有梅花。”
潇潇闻声抬眼见到心情挺不错的依斓,目光落在其手中那漂亮的白梅上。
“这是从雪山上采的。”
依斓自信满满的扬长脖子,任性又可爱。
“雪山,你跑到雪山去?”潇潇疑惑的看着那位鲛人族公主。
“谁让你们都不理我,我自己去玩儿了,你有意见啊?”
依斓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秀眉一拧撅着小嘴抱着花转头离开房间。
“真不好意思,我这人只会给人带麻烦。”
潇潇明白了依斓话中的意思,尴尬抬眼看玹冰。
玹冰垂眸沉默不语。
又过去了三天。
一只宝蓝色羽毛的雀鸟每天都在窗外枝头叫唤,总在白天飞来,夜幕离去。
“真是看不出来,琰君还有一手的好厨艺。”
每天单独地在房间里饮食的潇潇,看着琰君送来的饭食,可谓色香味俱全,忍不住夸赞。
“你以前常做?”
潇潇一边咬着筷子,一边抬头问到。
琰君提摆坐下,摇头笑了。
“没有,也就偶尔,每次也都是……”
他笑笑,话没说全。
看着那个接着低头吃饭的人,他笑意渐深。
“每次都是为你而做!”
潇潇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也没有追问,就安静规矩的吃起来。
夜幕不知不觉降临,这晚潇潇没有爬上榻乖乖休息,而是站在窗前,抬头眺望向被树梢遮挡住些许的月亮。
“今夜是月圆之夜,那天,我见到他了,我想去个地方,你可以陪我去吗?”
她取下身上戴的坠子,静静地抚摸着上面的红宝石,自言自语。
说着她打开门,迈出步伐。
桌子上的剑灵性出鞘,紧随其后。
出了茅屋化成人形,静静陪伴在旁,没有作声问任何事情。
二楼靠边角已经熄了灯的房间,窗口边却站着人,一双眼睛目送那夜色下的二人离开。
潇潇动用了法术,靠手中的灵石指引来到一大户人家的府邸外。
“他此生有了个好归宿,再也,不用寄人篱下,看人脸色,也不会被人欺负也没有兄弟与他斗争,他还是父母的心头宝!”
站在一处院落屋檐上的潇潇,看着庭院书房里那点着烛火正挑灯夜读的人,笑了,眼泪也忍不住地开始汹涌澎湃。
悲伤和喜悦都开始逆流成河。
“夫君,请用茶,天色不早了,不要太晚。”
一个温婉端庄的青衣女子手端着茶水送到读书人的身边,温柔的问候与关怀让他抬头笑了。
“知道了!”
他点头回话,语气依旧那么温柔,眼里有光!
女子仿佛为夫君的一个眼神而高兴,面带微笑颔首转身,带着仕女离开书房。
潇潇抬手戴上面纱。
“我去去就来。”
说着就凌步飞下屋檐,进入书房。
看着那个穿着青蓝色马兰花衣裙的她就这么直冲冲的下去了,信君欲言又止,却还是选择静静看着,两侧的手握紧了衣袖。
门没有动,也没有声音,烛火有些颤微,男子抬手想护住书桌边上的烛台,抬眼间房间内已经多出了个人。
“你是何人?何时进来的?”
见到门的关着的,男子警惕起来,脸色冷下起身走出书桌。
房间里的角落都点着四五个大的灯笼,因此潇潇的出现很明显,也很清晰。
信君唇一抿,背过身去,手轻扶上一旁的檐角。
潇潇走近。
“我,无意冒犯,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
她的语气有些哽咽起来,却又在努力压制。
那双满是泪花的眼睛已经出卖了她。
“恭喜你,终于脱胎换骨,等到了这一天。”
她来到他的面前,潇潇的一番话让他不解。
窗瞬间关上,男子一怔,明显有些被吓到了,却仍不失风度,努力镇定。
“你,你是……”
他看着眼前的人,那半张脸,她的眼神。
他能感受到,眼前的女子似乎真的是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但她的眼神很奇怪,总给他一种怪异的感觉,心生异样。
“我们……认识吗?”他疑惑问到。
“我丢了一样东西……你,也丢了一样东西,然而我丢的东西很难找回来了……而你丢的东西,是不愿找回的,所以我恭喜你!”
她自己双手放在腹前紧握,在压制自己的情绪。
生怕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会吓到他!
“什么?”
仍然听不懂的他眉宇一上一下。
“拿着。”
潇潇上前两步,将手中的坠子放到他的手中。
转身就欲离开。
“等等,这是何意?”
他看着手中那有着怪异图腾的坠子不解。
“这本就是你的东西,如今,物归原主了。”
她回头一笑,眼泪淌下,泪痕湿了面纱。
他又看了看手中的东西,眼里心里都是疑惑。
“我的?”
没等他回过神,周围的一切都已静止,潇潇再次来到他面前。
她的手控制不住地往他的脸伸去。
已经被定住的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还有那张眼熟倾城的面孔,她取下面纱的那一刻……
“我知道我很没出息,竟然百年了,还是没能忘了你,不过,我会努力,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了,你两次离开我,我们都没能好好道个别,我就任性这一次,就这一次,就一次……”
她看着那张出现在她梦里无数次的脸,取下面纱。
抱着那个不动的人,再次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闭目一笑。
“我会努力的,一生平安,阿杰……”
女子的哽咽让他心生难过,怀中人化作莹光消失。
手里握着坠子的人回过了神,耳旁还回放着她最后的那句话,那似假似真的一句话让他不解,心中也有些害怕,因为她的话和她像鬼神一样的诡异来临,又诡异的离开。
他看了看周围,屋子里并没有别人,只是自己来到了桌子外边,不知是幻觉还是梦境的他皱着眉头,手里的东西让他低下头。
“这……”他的手指摩挲着那红宝石。
“那人是谁?为何我对她有种熟悉感,那姑娘说这是我的东西?”他盯着手中的宝石。
屋檐上的人再次回首,眼中的泪花未干,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不用怕,你是凡人,从现在开始你就不会再记得我的样子,也不会再记得我来过!”
潇潇知道凡人若没有特殊仙缘,见过仙人的记忆都会消失或者淡化,所以没有动手去抹除自己出现的记忆,还让他看到了她的容貌!
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任性一回吧!
早已离开屋檐的信君在府邸外大门等候,听到缓慢而轻浮的脚步声,信君回头看向自己走来的人。
她露出笑容,抬头道:“走吧。”
见其眼睛还泛着淡淡的泪光。
“她又哭了!”
他回头看向那写着“傅府”二字的府邸,眼神中又是一番惆怅。
“罗杰!没想到,你成了第二个我……”
他离开时,罗杰还在,当他从剑中再次醒来时,却再也没见过他。
信君转过脸看那慢慢向前走的背影……
“他是罗杰吗?”
似是问题却又不像问题的一句话,让潇潇转脸看了他一眼,扯出一笑。
“他如今不是罗杰了,他只是一个凡人,还是一代书香门第子弟,罗杰,早就在百年前,死了……”
她苦笑道出。
“潇潇……”
信君能感受到她的难过,他也能想得到当罗杰离开时她是怎样的一番场景。
毕竟,当初她恢复记忆时,她曾信誓旦旦的对他说过那番话!
“嗯?”
潇潇应声,仍往前走,而他已止步。
“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多了。”
他的话让她停住脚步,信君不说还好,揭开了潇潇的最后一张面具,挺不住的人直接转头扑入他的怀中。
“信哥哥,为什么,为什么我在乎的人都要离我而去,父亲,母亲、暮雪、小艾、你、就连罗杰,我唯一的依靠也离我而去了,我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里!”
她放声委屈不甘地哭了,大肆地痛哭了一场……
信君哽咽着,欲言又止,抿了抿唇,将人护在怀里,安抚性地抚摸着那个在他怀里抽泣的丫头。
抱着哭累睡着的人,他的眼眶也滑下强忍着许久的泪水。
“潇潇,你还有我,我还是你的信哥哥,你没有失去我,我仍与你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