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羽粉
江城还是有用的,他带着二人走到了一个小门,进了院子,那若有似无的金粉还在空中,解无忧松了口气,算是没追丢。
这里是几个长老居住的地方,也是今日祭祀大典的核心所在。
至于祭祀是个什么概念,经过三人一路的商讨,现在解无忧心中也是有了些把握。或许就是和妮儿那样,通过高瑞卿的厌胜术,让这些将死之人的躯体强留在这世上。
而这寨子中家家户户供奉的护宅娃娃,不过是这邪术的容器。
堆满厌胜巫术的容器,在它的效力用到尽头之后,就会反过来窃取雇主的精气,并在得逞后和那个逃跑的阴灵一样,获得人形,能够自由行动。
这些阴毒的厌胜娃娃,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密集的出现在这个小山寨里,因为制作这种东西并不容易。
除非,有人使了什么手段,用更阴邪的方式制作了他们。
这样的话,那人的目的又会是什么呢?
今晚的祭祀,实际上就是洗涤这些容器。毕竟,后山出现的怪异身影太多了,若是不定期清理,时间久了,始作俑者们恐怕都没法轻易摆平。
然而,这些巫术只是掩饰了死亡的来临,却无法挽留生命的流逝,不过是用了些偷梁换柱的伎俩,帮寨子中人多争取些陪伴的时间。
这样的陪伴,对逝者的至亲来说,不知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是谁?”
院里的侍卫听到了动静,往这边探了过来。
这块地方已经布满了灌灌的羽粉,如果说之前是被障眼法操纵着看不见真相,那现在这么大量的羽粉,足以让接触过的人完全恢复自我。
但是,在虚幻的美梦中沉浸太久,突然跌进残酷的现实里,普通人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来不及想对策,侍卫已经走了过来,正好对上阴灵的正脸,解无忧甚至能够想象那种当面目睹阴灵正脸时,侍卫内心的尖叫。果然,只听一声惨烈的惊呼声,那侍卫丢了武器就跑了出去。
君言渡暗叫“不好”,还没搞清楚高瑞卿的实力,甚至没有找到今晚她的具体位置,若是这时先让寨子里混乱起来,激怒到了她,对谁都不是件好事。
可是已经晚了,惊呼声吸引了更多的侍卫、婢女和村民,众人在塔楼前不远的小广场处集合,闻声纷纷往园子这边凑了过来。
人一多,那个红衣的阴灵又消失无踪,一直跟在她后面的灌灌没了目标,退了回来,蹲在解无忧身边,低声鸣叫了两声。
解无忧压低了她的脑袋,这才发现灌灌的羽毛柔软至极,手感极好,她忍不住轻揉了两下它的脖颈。感觉到了主人的关心,小家伙转过脑袋来满意地蹭了蹭她。
君言渡默不作声地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眼中流露出些许满意的神情。
空气中又多了许多磷火的味道,彩色的羽粉飘舞着,就要将这片园子完全笼罩开来。
繁茂的花木褪了颜色,之前植物的清香味道淡去,园子中逐渐溢出越来越重的血腥味。
唯一没变的,是那七座高高的塔楼。
大门紧闭,本来值守的侍卫已经自行聚到了人多的那边,正在和村民们不安地交流着。这下得了空,正是好时机溜进去。
江城已经做好了准备,冲解无忧使了个眼神:“等不及了,再过不到半刻钟,就要燃香了。这粉散得这么快,但知会打草惊蛇,寻过来的那些人一会儿都该发现是怎么回事了。我们得赶紧进塔楼。”
“可是我们贸然冲进去……”
解无忧话音未落,就见高瑞卿疯了一样地从园子深处跑了过来,怀里抱着药箱,神情狠戾,对着围聚的村民喊道:“是谁?这是些什么东西?你们别聚在一起,这粉末有毒,你们快离开!”
村民们被她吓到了,捂住口鼻就要逃,身后赶来一个侍卫走上前去,附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却见她一脸疯狂的神色,推开侍卫就要往塔楼里走,手中紧紧抱着的药箱,此时“咚咚咚”地发出狂响。
她头也不回地往塔楼里走,厉声对着跟在后面的侍女们吩咐道:“去给丹药,将他们全部带回大厅,看着每一个人把药吃下去,切记——如果有人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或者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那药也不用吃了,就直接将他带来塔楼。办完这些事,赶紧让紫鸳善后。”
若不是相处了两天,解无忧真的看不出这个冷漠疯癫的人,就是一进寨子时见到的那个温柔和善的“高先生”。
侍女们已经领命向村民发放丹药,有几个人犹豫不决地对着侍女说了什么,被侍卫一把拉了出来,推推搡搡地押着往塔楼里走。
人群惊呼了起来,对这粗鲁行径有些不满。侍女们却一改往日的模样,凶狠地斥喝村民。
“这空气中有毒粉,你们中了毒,快快将丹药吃了,随我们去厅堂解毒!”
望着空中漂浮的彩色尘雾,村民们将信将疑。
然而,十来个神色惊恐的村民已经被带进了塔楼。
解无忧一脸担忧地问江城:“这已经超出了我对厌胜术的理解了。他们会被怎么样?”
江城没答,脸色却不是那么好看。
玄衣男子从楼屋的阴影里站起身来,全身展露在月光下,面如皎月,身若山峦,低沉的嗓音透着隐隐杀意:“他们会变成活死人,或者成为活死人的食物。”
解无忧大惊,手按紧了腰间的剑。
只见君言渡指尖已经燃起了蓝色的烈焰,他摆了一套手诀,碰触灵台,唤出两只半人高的火狼,骑上了其中一只,一手邀向解无忧。
“我还能撑一个时辰,抓紧时间。”
另一只火狼在江城面前伏下身躯,江城二话没说,飞身而上,向着塔楼疾驰而去,只留火狼的烈焰余温在空气中扩散。
然而,看着他伸过来的手,解无忧不但没抓住,反而使劲地拍了上去,顺势就要将他拽下来。
君言渡勉力拉了把火狼的项圈,才没有被拉下来,身下的坐骑抱怨般地哼唧了两声。
“解无忧!你……你干什么,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哪知解无忧又是反手一拨,骂道:“你什么你?李渊这身子,可受不了你一而再,再而三这么瞎折腾。你快给我好好在这儿待着。”
她拍了拍灌灌的头,灌灌体型突然变大,飞扬张开五彩斑斓的翅膀。
一举攀到灌灌的背上,解无忧转身冲着君言渡喝道:“不用你出头。我说了,我会护着你,你就好好在这里待住了。”
灌灌背着她缓缓飞起,闪烁的翅膀上升腾起美丽的光芒,气势如虹。解无忧青色的衣裙垂落下来,衬托着灌灌彩色的羽毛,又给这片光芒附上一片宁静祥和之感,显得格外端庄。
看着半空中宛若仙女的解无忧,君言渡又开始有些恍惚。
这被守护的感觉,太熟悉了。
但那个身影早已陨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