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杀人
曲城和舟城本是一座城,八使之乱以后却分属两国。以蜈蚣桥为界,南面曲城属南越云州,北面舟城属中秦庆州,江上所有过往船只必须在对方管辖的河港停靠,办理通行文书后才能入境。
晌午时分,朱家货船驶入舟城顺泰港,此时旺季已过,船只清淡,轮班人员也少,只看见三五个官差来来去去在港口闲转。等船停好,朱昱揣着一布袋银子先下了船。
船上都是正规货物,又有朱昱打点,很快便办好了入境手续。按规矩,水手们还要上岸改善一番伙食,顺带买些东西。
刘老三和毛老八被留下来守船,没一同去的自然还有林皓白和候远。一向不喜热闹的赵光鼎这回倒是跟着去了,怕是坐船坐的久了,也想去岸上转一转。
“三哥,咱俩守船还是头一遭吧。”毛老八闷声道。
刘老三提着马扎跃到岸上,与毛老八坐到一起,道:“轮也轮到咱俩了。”
“不是轮到轮不到的事儿。”毛老八阴阳怪气道:“别怪兄弟多嘴,我看眼下这情况啊,船副这位子怕已经不是三哥你的了。”
刘老三瞪着眼:“高老二走了,他谭富龙不把船副给我难道还会给你?”
“这事恐怕谭老大说了都不算。”毛老八神秘兮兮道。
刘老三道:“那谁说了算?”
“朱昱。”毛老八吐出两个字。
“他会管船上的事?”刘老三不信道。
“人家管不管,还不是一句话。”毛老八道:“今天老大本来要李十一和权十三守船,可朱少爷却说他们这两日辛苦,叫换两个人,这可不就换成咱俩了吗。”
刘老三摸着光秃秃的下巴,面上阴晴不定。
毛老八道:“你再看六子这个马屁精,成天围着朱少爷转,还不是想借机上位。我看三哥你啊,着实危险了。”
刘老三气道:“这谭富龙也是,高老二不干了老子顺手接上便是,他非要等这一趟出货回来。等,等他爹个求!”
毛老八继续添油加醋道:“你知道老大为啥不直接提拔你么?我可听人说了,二哥走后六子到老大那告了你一状,说三哥你报账的时候私吞了银钱。只怕如今在朱少爷跟前,那孙子也没少说咱俩坏话。”
刘老三恨声道:“好你个六子,老子非教你吃一顿拳头不可。”
毛老八说道:“六子多精啊,哪会给你打他的茬口。你打了他,他一状告到老大那里,扣你俩月薪钱,吃亏的不还是你自己。”
刘老三气道:“玩又玩不过,打又不能打,难不成要杀了他?”
“不错。”毛老八阴恻恻道:“咱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手一比,打了一个手势。
刘老三吓了一跳,连道:“老八,莫开玩笑。”
“那就等六子做了船副再说罢。”毛老八假意叹道:“可惜了眼前大好机会啊!”
刘老三问道:“什么机会?”
“杀人的机会。”毛老八挑着眉道。
刘老三眼皮一跳,压着声道:“不妨与我说来听听。”
毛老八望了一眼船上擦拭甲板的候远和林皓白一眼,悄声道:“今日他们上岸采购,定要买些烧酒回来解馋,晚上咱们约上六子,如此如此…”
刘老三蹙额沉吟了半天,道:“当真万无一失?”
“三哥放心,但凡出了岔子,便由小弟一力承担!”毛老八拍了拍胸口,信誓旦旦。
“好!”刘老三下定决心,为了船副的位子不落到别人头上,他算是豁出去了。
将近黄昏,朱家的商船驶出舟城。水手们放了一下午的风,心情大好,不知谁起了一个头,便都唱起这首越人歌来。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夜至深,除了谭老大和老十一换着驾船,其余人喝了个好不痛快。连林皓白和候远也被刘老三拉去,你一碗,我一碗,被灌的酩酊大醉。
“三哥…我…我实在喝不动了,你…你看,他们都…都休息了,要不咱们仨,也…也歇吧…”六子口齿不清道。
毛老八讪笑道:“六哥,这才哪到哪啊!”
刘老三道:“咱兄弟多久没像今天这般快活了,情谊都在酒里头,再干他三碗,谁要不喝谁就不是我刘张平的兄弟!”
六子赖不过去,只好老老实实又喝了三碗,刘老三和毛老八却将酒偷偷倒进尿桶,两人直将六子灌了个人事不省。
过了子时,刘老三出舱暗暗查探了一番,回来使了个眼色。毛老八轻手轻脚拿起棉被,死死套在六子头上。可怜六子醉梦中不知所以,便这般白白丢了性命…
毛老八找来一只装货的麻袋将六子尸身塞了进去,又用粗绳将口封好,悄悄背进了货仓。
第二天,林皓白清早便渴了醒来,只觉头痛欲裂,胃肠里翻江倒海。喝了几大口清水,却见老十一拎了一坛酒走过来道:“白兄弟,昨晚喝大了?”
“难受的要死。”林皓白有气无力道。
老十一笑道:“昨晚我和老大轮班,也没来敬酒,平日里你和候兄弟辛苦,来!咱俩也不多喝,就喝一碗,给你透一透。”
林皓白连连摆手,愁眉苦脸道:“十一哥,你可要了我的命罢!”
老十一端起碗,笑道:“你喝一碗试试。”
林皓白只好接下,正是应了坊间那首烧酒歌:头日举杯战八方,二日烧心悔断肠,誓断决离曲秀才,谁料友至碰杯忙。
咕嘟咕嘟,林皓白皱着眉头强咽了酒水,登时浑身泛热,好像真没有刚才那般难受了。
老十一笑吟吟道:“是不是稍微好点儿了,这老人常说的透酒,自是有些道理的。”
林皓白莞尔而笑,道:“看来十一哥果真是老酒家了。”
“可不是。”老十一道:“昨个可把酒量耽搁的紧。”
正说着,却听有人呼寻道:“六子!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