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她死了
其实，章依嫣看出了那个上级很喜欢她，那个上级是个老革命，长相也不错，她要是跟了他会让很多女孩子羡慕的，可她竟一口拒绝了。
唉，一切都是因为魏亦瑄，因为魏亦瑄她才嫉妒孟汐涵。
章依嫣想到此嘴角爬上一抹微笑。
她是爱魏亦瑄的，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说不清楚。但她现在很肯定她是爱他的。
因为爱他，她做了很多。
培训结束时，她请求回青城，并声情并茂地对那个上级说，青城是我的家乡，我的同学朋友都在那儿，开展工作方便。
当她在皇姑寺见到谭季宽并听谭季宽说她家那座小楼已经被宫崎幸助占据了时，她说她可以住到她姑妈家，并以魏亦瑄女朋友的身份做掩护。
当她看出魏亦瑄深爱孟汐涵后，她又特意去接近陆卓然，告诉陆卓然她是魏亦瑄青梅竹马的女朋友，这样陆卓然便又开始追求孟汐涵了。
是的，她在感情上是自私霸道的，不管不顾的，用了点丑陋、阴狠、见不得光的手段。但这次没有。
这次，假如她的判断有误，那她的初心也是好的，她是职责所至，只是时间太短，她没法儿把事情的经过写清楚。
想到此，章依嫣闭上了眼睛，她太累了，她要睡会儿。
第二天早上，宪兵队的两辆汽车准时停在了警察局临时监狱的大铁门前。
樊永祥带着手下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车门打开，从里面跳下来四个穿日本军服的男人。
樊永祥扫了四人一眼，见没有丁树三浦，脸上掠过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
随后，他朝手下一摆手，示意他们把章依嫣带出来。
可能是刚从昏暗的牢房里走出来，也可能是腿上的刑伤太重，带着手铐脚镣的章依嫣走出大铁门时停了一下。
那时她抬头望了眼天空，脸上落出一抹微笑，然后绝然地走向囚车。心想，这可能是她看到的最后的蓝天了。
对于死她早做好了准备。
她虽然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留恋，但她绝不会因此贪生怕死。
也可能她不会死的那么快，她还要经受日本鬼子的酷刑，这在她看到那几个穿日本兵军服的男人时就想到了。
那又怎样？她不害怕。
以前她害怕过，为此她还总想着在被敌人逮着前给自己留一颗子弹，怕被他们抓住后因忍受不了那些酷刑而背叛组织。
可现在她经历了警察局的那些酷刑，即使她在被那些酷刑折磨的大声惨叫一次次昏厥过去，也没吐露半个字。
小日本的酷刑又怎么样？她同样可以战胜它。
此刻，闭眼坐在囚车内的章依嫣很为自己骄傲。
她不由得又想起了和魏依瑄的那次关于“假如你真的被捕了，你能否忍受住敌人的酷刑”的讨论。
那次她还不太相信他说的那句话。
但现在她以亲身经历验证了那句话：信仰、忠诚和意志会使人产生无法估量的精神力量，这力量完全可以让我们忍受任何肉体上的痛苦，那怕是粉身碎骨。
遗憾的是她不能再见到彭魏亦瑄了，不能亲口告诉他，她信，她做到了。
章依嫣的思绪被猛然刹车的动静打断了。
那是一声尖锐的声响，像一个巨大的爆竹刚被点燃捻儿又突然掐灭发出的声响，她的身子随即往前一冲，囚车骤然停住了。
怎么回事？章依嫣把耳朵贴近车帮细听。
不大会儿便传来几声枪响，接着囚车外也响起了枪声。
就在身边，就在跟前儿，子弹嗖嗖地从她耳边飞过。
是组织救我来了！泪水瞬间涌出了章依嫣眼眶。
果然，囚车门被打开了，秋生和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跳了上来。
“秋生！”章依嫣叫道。
“依嫣姐，”秋生说，“组织派我们救你来了。”
“魏亦瑄没来？”章依嫣瞧向囚车外问。
“魏老师在外面阻击敌人呢。”秋生回。
说话间，男人已经奔到了章依嫣身边，秋生守在囚车门那儿掩护。
男人就是装扮成路人甲的老曹。
他是锁匠出身，外号锁头曹，平日两三下就能打开锁头，从业十一年还没有他打不开的锁具。
老曹只用了两分钟便打开了章依嫣身上的手铐脚镣。
随后，他朝秋生点了下头。
秋生会意，跳下囚车。
这时又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可能是增援的敌人来了。”老曹对章依嫣说。
说完，抱起章依嫣几步奔到囚车门口，把她放到秋生的背上说：“快走！”
这时，斜对着囚车的茶楼上，出现了一个穿黑衣戴墨镜的男人，他原本是坐在那儿喝茶的，现在突然站了起来，随即从腰间掏出手枪，瞄向了章依嫣。
枪声响了，在秋生背着章依嫣往北跑了三米远的时候。
那时章依嫣正往左边扭着头朝后看，子弹就打在她的左太阳穴上。
血从太阳穴涌出的那一刻，章依嫣是笑的。
因为她看到了魏亦瑄，魏亦瑄也正在看她。
“依嫣！”魏亦瑄大叫了一声。
但巡逻警已经朝这边围了上来，他只好一边射击一边往秋生这边跑。
跑到秋生身边，魏亦瑄见章依嫣已经没气了，秋生的腿部也中了一枪，鲜血已经渗透了大半个裤管，便对老曹喊：“你背上秋生撤退，我和小蔡断后。”
老曹答应是，秋生却说：“不，我和小蔡断后。”
“快撤！”魏亦瑄怒道。
半个小时后，营救小组成员全部撤离到了东山脚下莱河畔芦苇丛中的那条小船上。
章依嫣死了，连尸体都没有带回来。
这让魏亦瑄非常难过。
舅舅到上海后给他来过几封信，每封信都提到依嫣，每封信都嘱咐他看好依嫣，可现在依嫣死了！
临死的前一秒还眼眸中充满了希望地看着他，好像要对他说什么。
说什么呢？魏亦瑄的眉头皱了起来。
是说，她值得他骄傲，她经受住了敌人的酷刑，还是说出卖她的另有其人，或是告诉他有关那个黑衣人的事情？
很可能是有关那个黑衣人的事情，要不那个黑衣人干吗要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