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突变
出了仵作间,沈言在前面走得甚是缓慢。他举起右手捏着自己光滑的下巴,突然闲聊似的开口问道:
“敢问夫人,你与吴师爷可是原配夫妻”?
沈言的话将吴秦氏问得一愣,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时候会问这种问题,不过这倒不算什么秘密,只要稍微对他们家熟悉一点的街坊多少都知道一些:
“不,我们是半路夫妻”。
“哦,可愿说来听听”?
吴秦氏点了点头说道:
“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吴郎原籍山南县谷仓镇小桃村人士,家中父母皆为庶民,上下无他,只一棵独苗。自幼受了当地说书人的熏陶,对断案刑名之事极有兴趣,七八岁开始跟随当地的伍长学了几年粗浅功夫,又随教员读了些经书,等到了舞勺之年,便第一次出来闯荡江湖,只是时间短暂,并没持续多久,便被家人找了回去。后来遇到一名下山云游的苦行僧,在那人手上又学了些正经功夫。至十七岁,家中给说了一门亲事,听说对方是当地一家裁缝铺老板的女儿。在世人眼中,吴郎这门亲事算是高攀,只因为那裁缝铺老板多年前有一次出去收账时被山贼打劫,命悬一线之际,便是吴郎的父亲救了对方一命,因此才结下了娃娃亲。两人长大后,就顺理成章的结了婚。
可惜好景不长,景和十五年春,新妇与吴郎相携游湖之时,不慎跌落湖中,命丧当场。想那昆山湖方圆上百里,等托了打渔的将其捞上来时,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情了,至此之后吴郎便没有再娶。直到景和十八年,我逃难至山南县舅舅家的半路上,因突降暴雨湿了衣裳,便开始发起病来,几番挣扎,差点去见了阎王。好在此时刚巧遇上又再次开始行走江湖的吴郎,才终于得救。从那以后我与吴郎便认识了,又因为同在山南,交往便多了起来。久而久之,两人情愫暗生,便托了媒人,于景和二十年挂了红烛春帐,说起来,与吴郎的夫妻情分已有十六载”。
“你不嫌弃他是个鳏夫”?沈言走在前面,仔细的听着对方的言语,不过自始至终都没有转过身来与吴秦氏面对面的说话。
这时,一名小厮跑过来将一叠纸递给了沈言,他就着院里的阳光匆匆翻看了一会儿,便将其中几页抽了出来拿在手上,其余的又交给了那名小厮,让其送回原处。
见沈言忙完了手里的事,吴秦氏才继续说道:
“对方也未曾嫌弃过我父母双亡啊”。
“嗯?那就不对了,之前在二堂时你的话可不是这样说的”。
吴秦氏一怔,想不起来自己说的哪句话与此时对不上号,便一脸疑惑的看着沈言。
“想不起来了”?
吴秦氏摇了摇头。
“我来提醒你一下,你当时说,你与吴师爷的双亲具都健在,因此他不可能自杀,可有此言”?
听沈言这样一说,吴秦氏这才恍然大悟的说道:
“大人误会了,我说的双亲指的是我舅舅一家。至于我的父母,早在我十几岁时便离了世,后来一直是舅舅一家接纳我,抚育我成人,又给了我嫁妆,因此,在我心里,舅舅便跟我亲生父母无有区别了”。
“哦,原来如此,那就对得上了”。沈言的眼眸一直落在手里捧着的那张纸上,从吴秦氏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上面写了许多字,至于到底写的什么,却是看不清楚。
“倒也算有情有义。对了,方便问一下,你舅舅家又是做什么营生的吗”?
“他们是开镖局的,四方镖局的名号在山南是块金字招牌”。
“四方镖局”?
“不错,大人可曾听过”?
“我见那马肆街上便有一家四方镖局,可与你舅舅家有关”?
“那便是山南四方的分号。此前吴郎随薛老爷来了隋墉,我便也只能跟着过来。舅舅怕我孤身在此多有不便,就一直打算要在隋墉开分号。眼下隋墉分号才刚开设不久,大小事务便是我在决断,舅舅三月会过来盘一次账”。
“哦,难怪……”。说着,沈言又叫过身边随伺的兵丁,在他耳边轻言了几句之后,便放其离开了南监小院。
“嗯,大人,你说啥”?沈言的自言自语吴秦氏听得不太清楚,不过她也并不在意。见对方断了思考,便开口问道:“大人,眼下对我家相公的死可有什么想法”?
“不急。我且问你,你家相公这几天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大人还是怀疑相公他得了癔症”?
“你知道此事”?
“进衙门时孔宣便对我说过了,他家小子在震言堂蒙学,关系比常人要近一些,望大人勿怪”。
“嗯~,不过我说的异常不是指这件事,而是说平时在家里,最近可有什么与平时不太一样的地方,比如生活习惯,又比如饮食方面的”。
吴秦氏仔细回想了一番,又摇了摇头。
“大致是没有的。只不过最近相公不知为何突患眼疾,便吃得比平时清淡了一些”。
“眼疾”?
一直盯着面前纸张的沈言终于是在听到这两个字之后回过了头,朝吴秦氏看去。
“我见吴师爷目光如炬,并不像患上眼疾之人呐,更何况在衙门里共事时,也从未听他提起过,这是何故”?
吴秦氏摇了摇头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患眼疾之事却是千真万确,我儿吴非还为此常去后山替他采药来医治眼疾,断不像作伪,更何况他伪装成这样又有何意义呢”?
“你家小儿还会看病”?
吴秦氏摇了摇头说道:“大人写了方子,然后便让我儿去采来熬制”。
“哦,那你会看病还是吴师爷会看病”?
“我们俩都会一点,只是比不过专门的大夫。练武的家庭,医学方面多少是要学一些的”。
沈言听了之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儿”?
“大概就是上周吧,记得不是特别清楚了。一开始只是说眼睛有些干涩,后来慢慢变得有些雾蒙蒙的,不过我想应该不算特别严重,毕竟他自己也没太在意这个事情”。
“后来如何?我是说吃完你儿采的草药之后,好些了吗”?
吴秦氏想了想继续说道:“之前无甚效用,倒是最近这几天听说恢复得挺好”。
“这是何故”?
“说是因为换了地方采药,又多加了几味”。
“嗯……,此药家中可还有剩余”?
吴秦氏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最后一剂药是前天晚上喝的,昨日白天我儿又去原处寻药,却发现最重要的那味已被采摘一空”。
“此药摘自何处”?
“具体位置我不清楚,这得去问非儿,寻药之事都是他在操持”。
“哦,吴非是你大儿吗”?
吴秦氏摇了摇头说道:“不,吴非乃是那吴张氏所生。她死的时候,此子刚满两岁,我与相公共育一子一女,大儿取名吴磊,还未赐字,小女取名吴蓁蓁。因吴非的娘死得早,之后都是我与相公一起拉扯着长大,所以也就视如己出,与吴磊和蓁蓁没有什么分别”。
“嗯,原来如此,好吧,我的问题差不多问完了。哦对了,我能否借你腰上玉佩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