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道谢
秦微凉掀帘进去的时候，发现一屋子的人都齐刷刷抬头看她，包括一个坐在床上眉目清秀的青年。
若不是站在床边的包一永神情舒缓，面上还带着丝笑意，她几乎立刻要把踏进屋子的那只脚拔/出来，转身就跑的。
寻常生意人家？真当她瞎啊，那种气势，怎么可能是一个寻常生意人家能养出来的？普通富贵人家也不一定能养出这样气度的管事帮佣来，就算说是贵族世家养出来的家臣僚属，怕也是不遑多让的。
那青年见她蜡烛似的架在门槛上不进来，转头看了眼包一永，包一永一颔首，殷勤地引了她进屋坐下：“道长快请坐，我们公子清醒过来了。”
那公子轻轻招了下手，阿三上前扶他下床，同包一永一起将他扶到秦微凉面前，欠身拱手：“在下张之嘉，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秦微凉忙起身执手还礼，笑眯眯道：“公子客气了。公子已然能下床了，可见解药凑效，真是可喜可贺啊，”只是见他脚步虚浮，面色青黄，说话还是有气无力的，就伸手往桌旁一指，“公子请坐，我再给你把把脉吧。”
张之嘉说了声“有劳”，依言在椅子上坐下，伸出手来。那只手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齐整圆润，掌心光滑细腻，只虎口和指尖处有薄薄的一层老茧，不像是写字握笔练出来的，反倒像是长年拿刀剑的人才有痕迹。这群人的身份，恐怕是真的没那么简单……
不过管他呢，反正只要不是对她不利，她也不去管这个闲事。
秦微凉静下心来，将二指搭上他腕间，只觉得脉象平稳，弦来数往也正常，只是脉动有些虚弱，不似正常人那样强而有力。面色虽然黄中带青，但肉皮光润饱满，果真底子扎实，再开几剂滋补身体的药调理调理，休息几天也就差不多了……
趁着这会子功夫，秦微凉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青年。
前庭疏朗开阔，眉目清俊，鼻梁高挺，虽是一脸病容，也没掩去清贵高雅的气质，若是再好好将养几日，怕是还更能透出些温润尔雅的意思，实在很难让人将他与之前那个青青肿肿的大猪头相提并论起来。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阵，秦微凉收回手指：“解药对症，确实好得多了。敢问公子，身上那些无名肿毒也消散了吗？”
张之嘉应了个是：“都已经消散不见了，只是身上还没力气，这会又有些犯困了。”
秦微凉道：“嗜睡也是好事，身体经历了这样凶险的毒素，消耗了不少的能量，是要多何处休息，才能补充回来的。那公子一会再喝点温水，就休息吧。贫道现在去外头开几剂补养的方子，一会再送过来。”
张之嘉点头应下：“如此，就多谢道长了！此次出来行商，竟没想到遇到如此危急之事，多亏道长仗义相助，我感激不尽！”他顿了顿，又道，“听老包他们说，道长之前为我寻找解药时，遇到一条巨大无比的蛇妖，蛇身竟比寻常人腰身还粗，他还未曾抵抗，便叫蛇妖缠得晕了过去。我如今听来都觉得当时必定凶险万分，若非您法力高深，莫说我的解药，就怕老包的性命也危险了。道长救我主仆二人，如此深恩厚义，我都不知道如何感谢才是。”
秦微凉不经意地挥挥手：“不打紧不打紧，我说了，咱们也算是有缘么，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更何况还有其他人相助……”
完了，说溜嘴了，把舆澈他们也给扯出来了。
却见张之嘉面上一喜，接话道：“是，幸亏您邀了两位小仙长前来助阵，顺利地将解药带回来，解了我身上剧毒。我心里实在感激得很，想当面谢过二位小仙长，不知道长可否帮忙引见？”
秦微凉看他这个模样，想必就算自己不说漏嘴，人家一会也是要提起来说的。想来包一永当时被勒晕过去，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把听到她呼救赶来的舆小公子和子岚当成了自己的晚生后辈，也想一起感谢了。
但是那两位可不是她能随随便便就能冒领的小辈，不说别的，但凡子岚听到这话，怕不得气得要立刻召唤火龙出来烤她了。她一条小蛇，哪有这样的脸面和胆量？
只是张公子的态度诚恳中又带着执着，秦微凉只好面露难色，迟疑道：“这个……公子一片好意，我本不该拒绝。只是那两位小公子并非出自我门下的，贫道也不好作这个主……”
张之嘉闻言眉头微蹙，秦微凉又道：“不若这样吧，公子在房中休息，我先去问过那二位的意思，再来回复吧。”
张之嘉恍然道：“原来如此，确实是在下轻忽鲁莽了，还是道长顾虑周全。那就有劳您代为转达，请务必让在下有机会当面感谢。”又起身拱手行礼。
秦微凉忙摆手：“不妨事，公子且稍坐。”掀帘又出去了。
折回大堂，舆澈和子岚正在吃饭，二人身姿笔挺，动作优雅，在一堆普通人中，显得格外惹眼。
秦微凉不由暗赞，果然是世家子弟，连啃起肉包来，都是这样的清风明月，赏心悦目。
舆澈将口中的包子咽下，将装了烧麦花卷的竹笹推过去：“秦先生也还没用饭吧？若是不介意的话，请一同用些吧。”
秦微凉顺手接过，笑嘻嘻道：“不介意不介意，多谢容璟。”
子岚看到是她，马上就扭头转了过去，好像多看她一眼就被玷污了似的，埋头碗中专心喝粥。
秦微凉心里也奇怪，怎么今天毒舌小王子转了性了，没有一见她就上来冷嘲热讽一番？也好，反正她也不是来找他的，把竹笹往边上一放，对舆澈道：“刚才我去看了中蛇毒的人，服下解药后症状都消失了，看来解药是真的。”
舆澈颔首道：“如此甚好。”
秦微凉又道：“是啊，人没事了就好。说起来也要多谢容璟你……和子岚少侠，若不是二位及时赶来，也没得那样快就顺利治好人的。里头那位被蛇咬伤的公子，听说是个草药铺的少东家，和他几个家人赶往前头镇上做生意，路过山头时被咬的。他如今醒了，知道是二位鼎力相助，救了他的性命，想来当面和你们道谢。我不敢擅专，所以先来问过二位的意思。”
舆澈略一沉吟，道：“在我与子岚赶来前，秦先生已经将蛇妖降伏，取到了解药，我们不过顺道送你们回客栈，其他的，并未帮什么忙。他的这份心意，我们领了，当面道谢就不必了。”
秦微凉来之前就觉得他们肯定会拒绝，以舆小公子的气度禀性，自然是不看重这些虚礼的。只不过她拿人手短，受人之托，至少要把话带到。如今得了准话，也就好回去交待了，拈起竹笹的烧麦起身：“好的，那我这就去转告他们一声。”
转身时，膝盖不小心在条凳上磕了一下，好在趔趄了两步后稳住了身形。秦微凉暗自拍胸道，幸好幸好，没有在舆小公子面前失礼摔跤……
却忽听身后传来舆小公子清朗的声音：“秦先生。”
秦微凉马上转身：“啊，容璟还有什么要交待我的？”
却见舆澈摇了摇头，道：“一会先生与病患说完话，劳驾再过来一趟，我有话与先生说。”
秦微凉不知他是什么事要和自己说，还神神秘秘的，只好道：“好，我说完了话就来。这两日我就住在这客栈二楼，若是容璟不介意，一会我们上楼详谈。”
舆澈道：“好。”
掀帘进包厢时，秦微凉差点和端着水盆出来的大汉撞个满怀，对方连连赔不是，秦微凉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没事，是我自己突然进来的，您且自去忙吧，”见张之嘉还坐在桌旁，上前一步道，“公子一片感谢的诚心，贫道已经向两位转达到了。只是那二位说，萍水相逢，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还望公子安心将养身体，莫要多虑。他日若是有缘，自有机会再见。”
张之嘉与其他人脸上皆有失望之色，尤其是包一永，只差把失落两个字明晃晃地写在脑门上了。
秦微凉觉得，他可能是很想再体验一把御剑飞行的乐趣，如今听得两位高人都不想见他们，没了指望，心里的落差非常大，她倒是很理解的。
张之嘉很快收拾了面上的失望，诚恳道：“仙门高人行事果然莫测，是在下强求了。诚如高人所言，日后若是有缘得见，我再亲自向他们道谢吧。只是多多有劳道长了，您的救命之恩，辰商永生不忘！”说着，在阿三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又给秦微凉行了一礼。
秦微凉忙按住他，心道你们这些人还真是麻烦，谢来谢去的也不嫌累，面上却仍是一派温和笑意：“公子言重了，扶危济困，乃吾辈份内之事，不足言谢。公子好生休息，贫道先回去开方，晚些时候再来。”
阿三就扶了张之嘉去休息，包一永送她出来后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转身时她袖子忽然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落了进来。秦微凉心中诧异，伸手一摸发现又是两个小元宝，喜滋滋地折回大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