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问医
昨夜淅淅沥沥下了大半夜的小雨，第二天清晨起来，气温明显凉快了不少。
秦微凉起床后，把前晚剩下的粥和馒头一锅煮着吃了，眼看外头的雨也停了，决定今天再去市集上碰碰运气。
换上灰道袍，将头发扎成个丸子头，再随手捡一根小枝丫充当发簪，对着水盆一照，倒也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好像还是太年轻了些？
都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其实在他们中医界就有很多这样的“偏见”，病患或他们的家属们总觉得搞中医的么，但凡脸上没个几根褶子，头上没一半花白头发，那就是技术尚青，经验能力还不够到位，不喜欢找他们看病，觉得不放心。
其实在他们院里，有好几位年轻的教授、院士也不过就是30多岁年纪，平时下了班穿着打扮还很潮，但在他们擅长的专科和领域，他们的理论水平和临床辩证施治的能力，完全不比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们差。
秦微凉一边嘀嘀咕咕地想着之前的事，一边晃晃悠悠地向镇上走去。昨天傻瓜似的在太阳底下晒了半天没有一点收获，今天她总结出经验来了，来到市集上后，不像之前那样傻站在路中央，看着有人经过就一个劲地摇铃，而是先找了个方便查看的角落坐下，打算观察一下再说。
此时，一位穿着绿绸衣的胖大叔小跑着从她面前经过，看着四十多岁、五十不到的模样，皮肤饱满红润，嘴上的小胡子和露在帽子外的头发黑亮浓密，只是看他一脸神色匆匆，怕是急着去做什么事，而一路小跑着的样子也不见特别气喘，看来身体素质不错，这个pass。
没一会，又有四个轿夫吭哧吭哧地抬着一顶褐布小轿经过。其中一人脸色发黄，嘴唇淡紫起皮，头发有些干枯发黄，应该是饮食不调，消化不良，或许心中还有些抑郁不得志。但这会正忙着给人抬轿呢，她没办法抓着人家来具体看病，也只能pass。
又过了会，不远处来了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妇人，穿着枣红色洒花遍地金的长袄，下着墨绿百折湘裙，面色红润，眼角生春，头顶云髻高高盘起，秀发乌黑细润，正由两个丫头陪着，在一个杂货郎的担前捡选着。
秦微凉心里一动正要起身，看到身上穿的道袍，又有些裹足不前。毕竟扮的是位道长的模样，怎么好随随便便就向一年轻女人搭讪呢？正犹豫间，忽然脚边一痒，她福至心灵，轻声唤道：“二毛二毛，快出来。”接着手心一痒，网球大小的二毛不知从哪跑出来，骨碌碌地落到她掌心里，奶声奶气地道：“主人，我在，您请吩咐。”
秦微凉忙将他掩进宽大的袖子里，看看左右没人，压低了声音道：“那个，二毛啊，主人考考你，你看那个在摊前买东西的红衣女子。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就能了解到她的身体情况呢？”
二毛嘟了一声立马道：“主人之前教过我们‘缠丝’之法，将身体分散成细如发丝的线探入血管经脉中去，跟着血脉流动转上几个小周天，就大概能知道了。”
！！她不过顺口一问的，没想到居然真的有！
秦微凉再次腹诽起这位蛇兄，之前到底修的是什么道，又会驱邪唤雷，又会治病救人的，连身边的小妖怪也自带检查app。不过这样倒是便宜了她，就又忽悠二毛道：“不错不错，二毛的理论知识很扎实。那这道‘缠丝’的术法，二毛可学会了？”
二毛骄傲地挺挺小胸膛：“那是自然，主人您瞧好了！”说完，朝空中一蹦就不见了踪影，没一会又咻咻地落回到她手掌上。
二毛道：“主人，我都看到啦。那女子身体健康无恙，她腹中还有一个好小好小的宝宝。”
秦微凉闻言大喜：“你可看得仔细、确切了？”
二毛用火柴棍粗细的手臂捶捶自己胸口：“主人放心，二毛看得很仔细，很确切的！”
秦微凉说了个好。既然有了由头，那么上前搭讪就不算搭讪，而是报喜了，就拍拍衣服站起来朝那年轻妇人走过去，经过时，状似不经意又好奇地打量她了两眼。
那妇人还未注意到她，倒是她身边一名俊俏的侍女看到了，她叉腰上前，脸色不善地斥道：“哪来的狂徒浪子，竟敢对我家娘子这般无礼？”
秦微凉忙低头退了两步，对着那妇人一揖，道：“贫道途经此处，并非放浪无礼。只是看到小夫人身怀有喜……”她想了想，反正也是一锤子买卖，日后谁也碰不到谁的，干脆就赌把大的，说句更好听的。
就摸了摸下巴，笃定道：“而且怀的还是位小公子，故而向小夫人恭贺，别无他意。”
那妇人与另一个圆脸侍女都是又惊又喜，只挡在前头的漂亮侍女却一脸警惕，道：“娘子，我看这人长得就像江湖骗子，不可随意轻信……”
那妇人横了漂亮侍女一眼，径自上前来给秦微凉行了个福礼，感激道：“多谢道长吉言，小妇人与相公成亲快三年，一直未见喜讯。若能得道长吉言，他日诞下小郎君，一定前往观里亲自拜谢道长。”说罢向后一伸手，加重了声音道：“阿璇！”
那名唤阿璇的俏侍女才不情不愿地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她，妇人双手捧着递给秦微凉：“小小谢礼，不成敬意，还望道长收下，改日再来拜会。不知道长在哪座道观上供奉？”
秦微凉原本只想赚个“产检”的钱，没想到那妇人出手这样大方，忙谢了接过，道：“小夫人客气。贫道在城外仙姤庙挂单。”
一听“仙姤庙”三个字，三名女子面上立时皆有异色。阿璇扶起那妇人，抢道：“多谢道长指点！我们出来时间长，娘子身上也乏了，便先回了。日后再去拜会道长。”说完扶着那妇人小心快步地走了。
秦微凉搔搔头，没想到那仙姤庙的“名气”竟这样大，她都还没仔细和那位小夫人说一些怀孕期间要注意的事呢，他们就吓得跑了。掂掂颇有些份量的精致的荷包，里头装了三四个银角子和几十枚铜板，哈哈哈哈，开业大吉，今天一开张就赚了这么多，是个好兆头！
收好荷包，秦微凉负着手继续往前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之前住的那家同来客栈前。忙了大半个上午有些口渴，正好进去叫碗茶润润嗓子，歇歇脚。
结果才踏进大堂，就差点迎面和一个灰袍男子撞个满怀。那人也没理会她，转头拉了一把愣在一边的少年，头也不回道：“恕在下才疏学浅，这样厉害的蛇毒实在没有办法，掌柜的另请高明吧，告辞告辞！”
秦微凉赶紧往边上一闪，让那人过去。后头掌柜的急匆匆地跟了上来，却见那大夫已经跑远了，正急得两脚打跌，忽然看到了缩在门口的秦微凉，顿时眼前一亮：“啊，道长，您来得正是时候，赶紧来救人啊！”
秦微凉：“我……”
掌柜的已经急得顾不上礼数了，扯着秦微凉的袖子就往包厢带。
一进包厢，里头站着的四五个精壮汉子齐齐回头看向他们，看得秦微凉一阵心慌。
虽然这几人都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衫，但身上的气质就是与常人有些不同。尤其为首一人，身上透着股肃然之气，眼中精光四射，在她和掌柜的刚踏进这屋里时，就把人飞快打量了一遍。
掌柜的忙解释道：“这、这位是秦道长，一身的本事。以前有人乱施法术火烧房屋，他老人家三两下就给摆平了。我想既然大夫们都说……不大好治，刚巧又在门口遇到了道长，这不是天赐的机缘吗，我就想着要不请道长来试试看吧，各位觉得呢？”
秦微凉眼角跳了跳，直觉得这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掌柜的话虽没有完全说出来，但意思也很明白了。他们中有人伤得不轻，请了好几位大夫都说治不了，正好有个道士送上门来，不看白不看，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秦微凉就纳了闷了，掌柜的对她哪里来这么大的自信，前面请了几个大夫都不顶用，难不成还是她一个看着不怎么像道士的能管用？病急乱投医也不能随便拉个人来就凑数啊……
而且，这几个人看上去也不像什么善茬，治好了倒好说，要是万一治不好……掌柜的，您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尽拣着好事照顾我呢？她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却见为首的大汉略一沉吟，上前一步给秦微凉抱拳行礼，倒是顺势把她的去路也给堵上了：“还望道长救我家少爷！”一挥手，围着的几个人散开，露出了中间床上躺的那人。
事已至此，秦微凉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躺在榻上的人整个脸又青又紫，肿胀得和猪头一样，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