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歪打正着
天边忽然传来隐隐的雷声。
不知几时，天边那弯上弦月已没入云中不见了，团团翻滚的乌云开始迅速聚集，紫色的电光在云层里蛇一般地游动。
秉承着从小被耳提面命、打雷下雨一定不能站在高处的教诲，秦微凉老老实实地从屋檐上下来躲进了长廊里。看这架式，怕是不一会就要下大雨，只能等下完了雨再想办法……
忽然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天际，随即喀啦啦一阵巨响，一道炸雷劈得地动山摇，吓得秦微凉抱头蹲地，心肝直颤，几乎以为天地都要被雷劈开。
太吓人了，比那阵将她劈来这里的雷都大声。
抱头躲了半天也不见第二声雷降下，秦微凉这才小心地探头出去，只见空中乌云渐散，月牙儿又冒出了脸，这才大着胆子挪到了廊外。
满院子的清辉，映照着一地的狼籍。
坍塌的屋顶，断裂的横梁，倒成一堆的井石，以及……被劈成两半，黑炭一样挂在墙上的大柳树，枝条叶子全蔫了巴几地缩垂着不动了，扔了几块石头过去试探，也不见一点反应。秦微凉仍是半信半疑，不是她对自己没自信，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天雷啊！她这不过就随手一画的功夫就叫了下来，还精准地劈到了柳树上，这搁谁身上不得怀疑啊？
秦微凉又等了好一会，见那焦炭样的柳树也没再起来摇摆，觉得这回应该是真的完事了，就把剩下的黄表朱砂收好，脚下忽然一硌，发现是块巴掌大小的焦炭木头。她想了想，把这块木头捡起来扔进包袱里。据闻雷击木有辟邪的功效，虽不知真假，姑且先带着吧。
等回到前厅，钱老爷二话没说，上来先给秦微凉行了个大礼，连连说着感激的话，身后的钱太太和管家众人也跟着一块行礼。
秦微凉面有得色，伸手虚扶了一把：“斋主客气了。”
钱老爷引着她往上首坐了，亲手奉茶又问：“道长，今后我家就会平安无事了吧？”
秦微凉抚着下巴装腔作势道：“作崇的柳树已经除去，今后不会再出现那样的事了。钱老爷日常可多行善事，则积善之家，必有余福。”
钱老爷连连称是，钱管家托着个茶盘过来，里头整整一盘银光闪闪的银元宝，闪得秦微凉差点睁不开眼。
钱老爷在一旁赔笑道：“一点心意，还望道长收下。这忙碌了大半宿的，舍下备了夜宵与客房，也算干净清静。若道长不嫌弃，就请在这将就一宿吧。”
收人钱财，□□。如今事办好了，秦微凉拿了钱只想赶紧走人，就婉言谢绝了钱老爷的好意。又想到刚才被硌了的脚，找钱管家多要了一双布鞋。
钱老爷又热情地挽留了秦微凉两回，被坚定谢绝后也不再勉强，与钱管家一起送客出门。
此时月上中天，风中已有丝丝凉意。从钱府出门右转，穿过两条街，再拐一个弯出去就是热闹的坊市。
秦微凉看看前后都没人，取出包袱里的鞋袜，拍拍灰土就要往脚上套袜子。
此时墙头忽然悄无声息落下一道深紫的影子极速逼近秦微凉，拍出的手掌将将要击中她后心时，却被一道白色的影子挡了挡，余劲扫中秦微凉后背，将她狠狠推出丈远。
秦微凉浑然不知自己打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回来，前一秒她还扶着墙打算穿鞋，突然就毫无防备地被一股大力推出好几米远，若不是她反应快，怕是这会已经大头朝下，趴在地上吃灰了。秦微凉顿时怒火中烧，正想抬头痛骂哪里来的手欠的混蛋，却发现四周空空，只前面百多米处一袭白影飞快闪过。
耳畔忽然响起一道冷峻的声音：“怙恶不悛，必取尔命。”
那声音也没多响，却有如佛磬钟鸣，深洪幽远，点滴透心。
秦微凉心惊，那人究竟是谁？那番话是威胁，还是告诫？
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
秦微凉吓得后背发凉，本以为自己如今的通感已经够灵敏，却不想那人竟可以毫无声息地摸到背后来，推了她一下后，不过两息间就已经飞到百米之外。若是对方手上拿的是刀剑一类的，恐怕自己连还手之力都无，就直接被捅个透心凉了。刚穿来那会觉得自己外形威武雄壮，附近无敌的想法，现在看来倒是幼稚得天真了。
这么高深的造诣，但愿是友非敌。
只是……秦微凉忽然忿忿，她今晚明明做的是好事好吗，哪来的怙恶不悛，成语不要乱用的好伐？
她抖着手穿好了鞋袜，又惊惶地看了看前后，确定不会再有人从后背拍过来才拖着鞋子往坊市上走。此时已经夜深，小镇似乎没有宵禁，偶有行人匆匆经过。
在街上转了两圈，开着的店铺除了赌坊就是青楼，秦微凉看看自己一身道士打扮，实在不方便进去。
又走了几步，看到离城门不远的拐角前还有个卖吃食的小摊子，灶上盖子一掀，热腾腾的白气裹着淡淡的肉香飘散开来。秦微凉动了动鼻子，快步走到摊前道：“老板，来碗馄饨。”
老板五十多岁模样，一身衣衫洗得发白还打了俩补丁，手上动作却很利索，一边应着：“好嘞，马上来！”一边抓起一把粉嫩嫩的小馄饨抖落进滚汤里，盖上锅盖。
不过说话会功夫，锅盖一盖一揭间，沸水里的小馄饨就一个个像小金鱼似地浮了起来，肉香四溢，馋得人不住咽口水。
老板麻利地一勺捞起馄饨，抖了两下盛进蓝瓷碗里，洒上葱花紫菜虾米，点上一滴香油，小心地端了上来：“客官，您慢用！”
秦微凉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舀起一个就往嘴里塞，烫得直呼气也不肯吐出来。咀嚼了两下后顿时瞪大了眼睛，这馄饨皮薄肉嫩，鲜香适口，太好吃了！
晚饭吃得太油腻，刚才又经历一番恶斗，消耗了不少体力，在这微风的夜晚，来这样一碗清淡鲜美的馄饨暖暖身子，真是再好不过的了。
秦微凉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一碗馄饨，还没过瘾，便又叫了一碗。
两碗香香暖暖的馄饨下肚，秦微凉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老板，结账。”
老板搓着帕子走过来：“承惠，十文钱，”和气的笑容在见到秦微凉掏出来一锭十两的腰锭银后，渐渐消失，“客官，您这钱太大了。我这小摊小本生意，找不开啊……”
秦微凉也为难：“可我身上没有零钱了……”唉，好怀念扫一扫就能付钱的时候。
老板见她一脸纠结，善解人意道：“不如这样吧，我这小摊每天晚上酉时到丑时，都在这里摆着。客官您看哪天方便有了零钱，再过来付，成不？”
秦微凉尴尬讪笑，只是当下也没别的办法，只好先谢过老板，表示自己明天无论如何，一定会过来把钱给还上。
提脚要走时，又想到今晚落脚的地方还没找到，某人干脆又厚了脸皮问：“不知这附近，可有什么客栈？”
老板伸手向前一指：“喏，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有个门口挂着幡旗子的，就是客栈了。”
秦微凉抱拳：“多谢。”臊得一溜烟跑了。
果然在街角尽头有家客栈，长长的门幡上四个红框黑字：同来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