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怕不是非傻即憨
是陈曦发来的。
程亦点开消息弹窗，如实回他：“我今天有事情，现在已经在高铁站了。”
见对面好一会儿都不回复，程亦又发了一条过去：“我6号下午回来。”
这次对面秒回了一个字：“好。”
程亦还想继续回消息，但是不知道要说什么，聊日常好像有点不合适，毕竟两人还没熟到那个地步，犹豫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关掉对话框。
三个小时后，程亦和陆可汐两人到了程亦爷爷家门外。
老爷子很早就起来了，忙活着要给程亦做好吃的。
见程亦来了，老爷子赶忙小跑着来给程亦开门，发现程亦身边还站着个小姑娘后，老爷子打趣儿道：“这是哪位小仙女啊？”
陆可汐心情很好地对程亦笑了笑，很大声的、一字一顿的答：
“我、叫、陆、可、汐，是、这、位、仙、女、的、妹、妹。”
陆可汐边说边伸出手掌，手心向上，指尖朝向程亦。
老爷子一听就知道陆可汐是陆离的女儿，他也不生气，反倒乐呵呵的、一字一顿的回她：
“你、好、啊，仙、女、的、妹、妹，我、耳、朵、还、是、比、较、好、使、的，你、可、以、不、用、这、么、费、嗓、子、的。”
“哈哈哈哈哈哈。”
三个人都被这两人的对话逗笑了。
程亦爷爷今年67岁，头发半白，耳清目明，身体硬朗。
和其他老人佝偻着身体不同，程亦爷爷的身板儿一直都倍儿直溜，据说是程亦奶奶年轻的时候就不喜欢他驼着背，所以程亦爷爷就硬生生地把驼背的毛病给改了。
哪怕到了现在，别人见了程爷爷都得夸赞一句：“那程家老头可板正了！”
三人一起进了院子，程亦看见狗窝空空的，问老爷子：“老黄呢？怎么没见它？”
老黄是老爷子养的一只田园犬，今年已经十六岁了。
老爷子看了看老黄曾经的窝，很惋惜的道：“半个月前走啦，自己跑到山坡上挖了个坑，走啦。”
程亦看了眼光秃秃的院子，拍了拍老爷子的背，安慰他几句后，扶他进了堂屋。
家里的布置一点儿没变，两房一厅，和奶奶在的时候一样，什么都没挪位置，只是很多家具上都落满了灰尘。
老爷子很不好意思地对陆可汐道：“我年纪大了，活动一会儿就觉得累，你别介意。”
说着就拿起鸡毛掸子开始掸灰。
陆可汐倒是一点儿都不嫌弃，从老爷子手里接过鸡毛掸子，又扶他坐下：
“爷爷你歇着吧，我不嫌弃，我和姐姐就是来帮你收拾的。”
陆可汐说完朝着程亦眨了眨眼睛，程亦立马心领神会，给老爷子倒了一杯水后，就拿起另外一个鸡毛掸子，和陆可汐一起左掸掸右掸掸，很快，堂屋就被收拾好了。
两人转到里屋，发现这间屋子的灰尘更大，一看就是不住人的。
里屋靠角落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相框，一点灰尘都没有的那种。
相框里面夹着的是程亦奶奶年轻时候的灰白照片：白衬衫，麻花辫，胸前还别了个小小的红色胸针。
这张照片她以前没见过，但还是能认出奶奶的模样。
陆可汐探过脑袋，好奇地问：
“这是谁呀？长得可真好看。”
“是我奶奶，我也没想到她年轻的时候这么好看。”
老爷子闻声走进来，问她们：“饿不饿，先吃点儿东西吧。”
程亦拿着相框来到老爷子身边，问他：“这是奶奶什么时候拍的？”
爷爷接过相框，用手摩挲着照片中奶奶的脸：
“这是她20岁那年拍的，那时候你奶奶还是厂里的工人，为了我个穷小子，工作也不要了……”
程亦之前听程爸讲过爷爷和奶奶的故事。奶奶从小生活在市里，爷爷在乡下。有次爷爷进城买肥料，在一个小饭馆儿里遇到了奶奶，两人一见钟情。
奶奶不顾父母的反对，执意要和爷爷在一起。但爷爷不忍心奶奶跟着他受苦，干脆断了联系。
后来奶奶一病不起，连好不容易得到的工作名额也不要了，爷爷知道后连夜走着去市里看望奶奶，两人就此喜结连理。
过了几年，奶奶生了第一个男孩儿，也就是程亦的大伯叔。之后又过了三年，就有了程爸。
程爸出生后，程亦奶奶的身体状况突然变得很差，程亦爷爷就打定主意只要两个孩子，所以爷爷家里是那个年代少有的只有两个孩子的家庭。
奶奶过世后，不少媒婆都来给程亦爷爷说亲，可是不管媒婆说的多么天花乱坠，程亦爷爷都不为所动。
每次程亦想起爷爷和奶奶的故事，都会被那个时代的爱情所感动。
爷爷把相框放回桌子上，又用袖口擦了擦他刚掉在相框上面的眼泪，很不好意思的对程亦和陆可汐道：
“咱们去吃饭吧，吃完带你们出去逛逛。”
“大伯叔还没消息吗？”程亦跟在老爷子身后很小心的问。
“嗯，很久都没联系了，不知道他在国外过得咋样了。”老爷子边说边叹气，双手不停地相互摩擦着。
程亦大伯叔在上世纪90年代就随着打工潮去美国了，后来在那边认识了大伯母，就决定留在美国。
这么些年，大伯叔只在程亦奶奶去世的时候回来过一次，平时都是杳无音讯。
程爸去世后，爷爷就和奶奶在村子里相依为命。奶奶去世后，就只剩爷爷一个人了。
程亦想到这里，跟着叹了口气，又后悔自己不该提这个话题。好在老爷子没在这个负面情绪里停留太久，很快三个人就又说说笑笑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在爷爷的带领下，去爬了山、看了当地很有名的祖祖庙、去镇上的集市上赶了集、看了特意来村子里巡演的戏班子，还去荒地里抓了只灰色野兔。
几天下来，两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很快就到了要返程的日子，10月6日上午，老爷子给程亦做了一大盆卤花生，顺带招呼陆可汐：
“这花生是院子里种的，没有农药，你尝尝，小亦最爱吃这个了。”
程亦迫不及待地剥开几个放在嘴里，还不忘竖起大拇指帮爷爷认证：
“我爷爷做的卤花生一绝，我每次都吃不够。”
陆可汐尝了几个，表示不爱吃，就去外面给那只野兔子拍照去了。
程亦趁着这个时候，把行李箱里的三个信封递给老爷子：“爷爷，这是三万块，不多，你别嫌弃，等我寒假的时候，再给你带些过来。”
老爷子摇摇头，把信封推回程亦手里：“我一个人没地方花钱，你留着吧，将来上大学也要用呢。”
“这是我爸的钱，你随便花，不要有心理负担，买啥都行。”
程亦把信封往桌子上一放，起身把行李箱拉链拉好，就喊门外的陆可汐：
“汐汐，收拾下，准备走了。”
陆可汐一听，垂着嘴角走进来：“这么快就要走啊？”
“咱们得赶上中午12点那趟车，不然就要等到下午5点才有车次了。”程亦也一脸的无奈。
“好吧。”陆可汐鼓着小嘴，又对扭头对老爷子道：“爷爷我下次再来看你，还有那个小兔子。”
言外之意，是让老爷子好好照顾小兔子。
老爷子也听懂了陆可汐的意思，连连点头道：
“放心吧，我保准儿把它养的胖胖的，等你们放假了，记得过来看它。”
两人依依不舍地向程亦爷爷告了别，缓步离开家门，回望老人挥手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不舍。
她们快走出村子时，看见好几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了村子的路边。车上下来几个穿着西服正装的人，好像是来视察什么项目。
一群人拿着图纸在那边比比划划，还拿出水平仪在测量着什么。陆可汐拉着行李箱拖拖拉拉地走在后面，叫住程亦：
“姐，他们在干什么呀？”
程亦也不清楚，只好如实回答：“我也不知道呢，咱别管了，快走吧，不然赶不上车了。”
上午十一点半，两人准时到达高铁站。
时至假期尾端，高铁站人流如潮，忙碌的身影穿梭其中。喧闹的广播声、行李箱的滚动声，与不断交织的问询声交相呼应。各色服饰的旅客匆匆而过，完全没有了假期伊始的那种兴奋和从容。
由于是掐点儿买票，程亦和陆可汐只买到了二等座，两人的座位也在不同的车厢。
陆可汐倒是不介意，很平静的对程亦道：“没事儿，就一个小时，我睡一觉就过去了。”
程亦看着陆可汐点点头，恍惚间觉得她长大了。
进了车站，程亦坐在椅子上玩手机，陆可汐突然很惊讶的喊程亦：
“姐，你看那个人。”
陆可汐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她们斜对面的座椅处。
程亦顺着陆可汐的视线，一眼就看见一个橘色的鸭舌帽，盖在一个少年的脸上。
之所以说他是少年，是因为他的穿着打扮和行为举止。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以一种近似于躺着的姿势坐在椅子上，双手环抱一个橘色的书包，双腿伸直，占了半个过道，脚上蹬着一双橘色的运动鞋，鞋上沾满了很明显的黑色灰尘。
来来往往的旅客从这个过道经过的时候，都得抬脚绕过。有几个旅客没注意脚下，被他的腿绊的打了个趔趄，但他却依然没有要将脚收回去的意思。
如果是成年人穿成这样出门，还这么挡别人的道，那这人恐怕非傻即憨了。
‘真是什么人都有。’程亦在心里嘀咕。
“你说他帅吗？”陆可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少年，希望得到程亦肯定的答复。
“不知道。”程亦无心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低下头继续看手机。
十几分钟后，高铁站的广播响起：“旅客朋友们，你们好，由山城北开往新城南方向的g8908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有乘坐……”
是程亦她们的车次。
“走吧汐汐。”程亦起身拖着行李箱招呼陆可汐。
陆可汐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那个少年的身上移开，拖着她的草莓熊行李箱跟在程亦后面。
两人上车后各自坐到了自己所在车厢的座位上。
程亦坐在两座那排靠窗的一侧，正准备拿出手机给胡静发消息，一抹熟悉的橘色出现在程亦的余光里。
是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