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爱最轻薄
陆青芜知道，这不是个好兆头。
可她还是强撑着露出一个不算太好看的笑意，双手紧紧握着母亲枯瘦的手，“母亲，阿妩回来了，阿妩回来看您了。”
终于是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白婉艰难撑起那瘦弱的手，抚上陆青芜额角额的发丝，不争气的落泪不止。
“你回来了。”她拖着极微弱的嗓音，“你还好吗？”
本强忍着露出来的笑容，强忍回去的泪水在听到母亲关切地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决堤。
“母亲。”陆青芜失声大哭，“是阿妩不好，阿妩居然这个时候才回来看你。”
白婉闻声缓缓抚上陆青芜的脸颊，“哭什么，这么大的人了，往后的日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母亲不在了，你也不会再有什么负担，想做的事情便去做。”
陆青芜点点头，连连答应着。
是啊，这么大的人了，只要是在母亲的怀里就还是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阿妩，我想见你父亲。”
陆青芜闻言不禁大失所色，还未回复就又听见母亲说：“我有话想问他。”
临终之时，总会有很多想见的人见不到，想问出口的话没有问出口，陆青芜不想母亲有这些遗憾。
她还是答道：“好，我这就去找父亲。”
刚一走出房门，陆青芜就撞见赵柔儿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她亲切的唤了声“嫂嫂”。
赵柔儿点头露出浅浅一笑：“好久不见。”
她没有想到，身为赵家大小姐，竟然也能在这个时候不辞辛劳地守在自己母亲身边，到底是对陆知年有许多的爱意在心里的。
两人会意一笑陆青芜便出了房间，赵柔儿端着刚熬好的药递给了陆知年。
此时陆府的另一边。
陆青芜头一次觉得陆府这么大，走了好久都还没走到柳姨娘的院子。陆青芜知道就算她低下所有的身段去求，也或许会有结果。
这样看来，萧意驰到底还是比柳姨娘心软许多，嫉妒在心的女人往往才是最难对付的。
柳姨娘就是这样的人。
若不是她，陆府不会是如今这番模样，陆青芜也一定不会卷入深宫的斗争之中。
她的心里悄悄生起了细不可察的恨意。
湿冷的水气紧紧将陆青芜包裹住。此时此刻，她就像是具行尸走肉般，她是真的不想让母亲失望。
即使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人是谁，也无所谓，她还是一往无前。
萧意驰的面前她都可以毫不在乎自己的=薄弱的脸面，此时此刻又算得了什么。
终于到了柳姨娘的房门之外。
陆青芜整理了一下被雨水沾湿的裙摆和额前已经贴在面颊上的黑丝，长呼一口气，轻轻叩了叩房门。
见里面许久没有动静，陆青芜又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桑竹见状也跟着一起叩起房门来。
两人的叩门声几乎已经大过外面倾盆而下的雨声，许久许久。
房中终于亮起一盏灯来。
陆青芜终于等到父亲和柳姨娘披了衣服出来，“大晚上的，鬼撵来了吗？竟这样急冲冲的叩门。”
柳姨娘是不开心的，外面雨声连绵，正是睡觉做美梦的时候，竟然被人生生打断了一整晚的好梦。
两人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
柳姨娘瞬间清醒开来：“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皇后娘娘回来了。”
她饶是打趣着陆青芜皇后娘娘的虚名，根本不在乎身前的人到底是太子妃还是皇后娘娘，对她而言，陆青芜始终都是被自己控制在手心的那个小姑娘罢了。
这个时候，还是陆青芜先软下身段，向两人行了个合矩的礼仪：“女儿实在是叨扰，求父亲去看看母亲吧。”
柳姨娘一眼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她打断道，伸手便挽上了陆志明的手，稍微使了使力便准备往房间里去。
刚要入门，陆青芜一把拉住陆志明的衣袖：“父亲，算阿妩求求你了，母亲她，时日不长了。”
她的目光此时是无比的柔软，仿佛世间所有的事情都与自己无关，仅仅这一事而已。
那目光里蕴满了乞求，无限的乞求。
“医师说了，没什么大问题，只不过是要吃药养养而已。”柳姨娘给忍不住转过身来：“陆青芜，天底下怎么有你这样做儿女的，竟咒自己的生身母亲。”
陆志明原本软了一下的心尖顿时又恢复如常，“你既然回来了，就好好陪陪你的母亲，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父亲！”陆青芜几乎是将所有的恨意包含在这一声父亲之中，“当初若是没有母亲，你如何有的今日，如今母亲快不行了，你居然信了柳姨娘的话，觉得我是在胡说八道吗？”
“大胆！”与之一起落下的是陆志明使尽全力的一个巴掌，毫不顾忌的落在了陆青芜脸上：“竟敢这样和我说话，我可是你的父亲。”
桑竹赶紧护在陆青芜身前：“老爷，小姐所说句句属实啊。”
“哼。”陆志明冷笑一声：“你们娘俩都是一样的。”
说完便要转身回房。
一旁的柳姨娘似乎是看了一场浩大的戏，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
还没等房门关上，陆知年身边伺候的下人就急冲冲地赶到了柳姨娘房间：“不好了不好了，老爷，夫人她”
他的话话没有全部说出，陆青芜就赶紧往白婉的房间赶。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太晚了。
许是上天垂怜白婉，想让她在黄泉路上走的好一些，雨势渐渐小了下来，陆青芜注意到远处的天际已经隐隐有月亮躲在浅浅的云层下。
陆青芜赶到白婉的房间，见刚才还在跟自己说话的母亲，此时此刻已经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没了一丝呼吸。
她的脚下如同被人钉下了钉子，一步也挪不动。
她的心好痛，连呼吸都跟着疼痛起来。
白婉这一生实在是活得太辛苦了，尤其是嫁给陆志明之后。
昔日，白婉也是江南经商大户的女儿，之不是遇见了陆志明，她便不顾家里人的阻挠，带着自己母亲所有的积蓄嫁给了他。
在他考取功名的那些年，白婉一直守在他的身后，做他最坚强的后盾。
在她生产伤了身体后，陆志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对她的爱也随着柳姨娘的入府而消失不见。
如今，临死前都没能再见到陆志明一面，没能问出自己想问的话。
陆青芜看清了，倒也觉得不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