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等风来
番外五 等风来
四个多月的时候，秦清的小腹终于有了一点点变化。
谢策紧张得不行，几乎每天都在问：
“阿宁，你觉得怎么样？会不会哪里不舒服？疼吗？”
秦清摇头，她就是觉得很神奇。
微微起伏的腹部，里面住着一个巴掌大小都没有的孩子，他/她会随着肚子隆起而慢慢长大，直到瓜熟蒂落，就能收获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崽崽。
秦清是见过别人有孕的，卢见殊和郭映如都还好，宋子芩却是从怀上之后便吐的死去活来，什么都吃不下，整个人整整瘦了一大圈，看着格外吓人。
正因如此，她觉得肚子里的孩子又乖又贴心，加上谢策三天两头念叨着小姑娘，她嘴上不说，心里也觉得这是个小姑娘。
日后或许会与她姑姑一样可爱。
这一日，季真上门来给秦清诊脉。
还带了个小客人。
“姑姑！”人没进院，声音就先送到。这一嗓子喊的，秦清在里头都听见了。
谢策刚好不在，他去挑木料做扇柄了。
自打秦清有孕以来，谢策就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这辈子都没这么小心翼翼过。季真是难得挑到他不在的时候，一点都不想面对那个王八犊子。
过了年，淡淡就六岁了，他如今在卢氏的族学进学，跟变了个人似的，也只有在自家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显露一点真性情。“姑姑！”他冲到屋里头，秦清正拿着几片枫叶在上面画画，听见淡淡的声音，一转身，笔还没搁下呢，大腿就被人抱住了。
丹心看得心惊肉跳，好在淡淡知道分寸，没有扑上来。
“姑姑，阿娘说，你有小宝宝了？”淡淡仰着脑袋，一双肖似秦衡的黑眼睛圆溜溜，水汪汪，让人瞧了就不禁心软。
秦清拿画好小动物的枫叶给他玩，牵起他的手，一同坐到炕上。
淡淡坐姿端正，黑溜溜地眼睛瞅着秦清的肚子。
秦清点头，柔声道：“是呀。”
淡淡撅了撅嘴，有点不高兴。前两年，郭映如也生下一个儿子，等他会走路了，淡淡都已经进学，两个孩子玩不到一块儿去，淡淡享受惯了所有人的宠爱，忽然多出一个小崽崽，虽然大家伙依旧爱他，二叔二婶对他比弟弟还好，但淡淡心里就是不得劲。
“淡淡，你是不是瘦了呀？”
秦清摸了摸他的脸，婢子们已经将糕点上齐，季真坐在一旁，自顾自吃着，等他们姑侄二人说完再诊脉。
淡淡本来只是有点不高兴，秦清这一句话出来，他顿时委屈得不行，“姑姑有小宝宝了，以后是不是只爱小宝宝？”
“怎么会呢？”秦清认真道，“姑姑答应过你的呀，不管姑姑有没有小宝宝，我们俩先认识的，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对不对？在姑姑心里，淡淡永远是最棒的，是独一无二的。”
淡淡低头看着画了小兔子的枫叶，红眼睛活灵活现，他勉强被说服，“好吧。”
“尝尝看这个。”秦清给他喂糕点，满眼的心疼，“淡淡，你真的瘦了好多。”淡淡每天都要背书抄书，能不瘦才怪呢。
但这些就没必要跟姑姑说了，他这么厉害，别说背书了，倒背如流都是小事一桩！
淡淡记性很好，是天生的读书料子，连卢父都连连夸赞天资聪颖，给他布置的功课，总是能最快速度完成，并毫无差错。给他安排的书目，只要过一眼就能背下来。
跟谢策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姑姑，等你的小宝宝长大，我可以教他读书。”这是淡淡唯一想到的自己能做的事情。虽然他不喜欢弟弟妹妹，但是他喜欢姑姑。
秦清说好，就听淡淡话风一转，眨巴眨巴着眼睛，天真烂漫。
“姑姑，你是不是最喜欢我了？”
秦清想也不想，“对呀。”
“呵。”倏忽一声冷笑，吓得秦清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僵硬着回头，就见谢策抱着手臂靠在门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姑侄俩。
秦清：“……”
啊…大、大型翻车现场。
淡淡默默坐直身体，将那几片枫叶悄悄藏进袖子里。无他，谢策带给孩子的阴影实在太大了。
他不要脸，在他那就没有不欺负小孩一说。
“看什么看？把脉啊。”谢策冷哼一声。
季真心里骂了句阴魂不散啊！也不偷懒了，赶忙起来给秦清把脉。
催催催，就知道催！明明自己恼羞成怒，还要将矛头对准他！
臭不要脸！！淡淡乖巧道：“姑姑，你要好好休息，不舒服的话记得跟我们说，我下次给你带花花。”
秦清忍住想要摸他小脸蛋的冲动。
“谢谢淡淡。”
谢策又冷哼一声。
季真心想，哼哼哼哼，一天到晚的，猪都没他哼得这么勤快。
真该来个人治治他！
“嗯？”季真脸上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他看了看秦清，又给她换了只手把脉。
这、这不对啊。
季真心里咯噔了一下。
难道真是心诚则灵，一来来俩？？
季真小心翼翼地觑了眼谢策，后者目光冷飕飕，一副老大不爽的样子，季真确定自己能保住秦清和她腹中孩子之后，底气十足。“没什么事儿。”他说，终于有机会拿出他的傲慢架子，“看什么看？没事还不好？摆着个臭脸给谁看呢？”
淡淡人小鬼大，装模作样道：“姑父太不懂事啦。”
谢策：“？？？”
季真重新开了张方，改了几味药，啪地一下盖桌上，背起药箱，看似淡定实则紧张瞥谢策一眼，“我还有事，先走了。”
以防万一，去师兄那拿颗保命丸来。
淡淡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季真走了，他被谢策盯得发怵，连忙起身让开位置，“姑父，你坐。”
他站到了秦清身边。
谢策阴阳怪气道：“你姑姑最喜欢的人可是你，她身边的位子，我可不敢坐。”
淡淡还是太年轻，没感觉到秦清偷偷扯他衣服，还忍不住抬了抬小下巴，得意洋洋道：
“那当然了，姑姑说了，就算有宝宝，最喜欢的也还是我。”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谢策将人拎起来，扛在肩膀上，作势要扔他，吓得淡淡哇哇大叫。
他这会儿想起要回家了，但季真这个不厚道的自己先跑了，一声姑姑才喊出来，就被谢策捂住嘴扛了出去。
“谢策！”
谢策难得没有理会，跟个土匪似的，掳了人就跑。
淡淡：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秦清急忙走出来，院子里已经没了谢策的踪影，她喊了一声，不一会儿谢策就回来了。
跟个没事儿人似的，除了脸有点臭，看上去像是外头刚散步回来。
“淡淡呢？”秦清问，抓住他的手，“你把淡淡带哪里去了？”
“卖了。”他别过脸，哼了一声。
“……？”
秦清撇开他，往外走去，“先前是谁说自己稳重的？这么大个人了，还跟淡淡争风吃醋。你把他带哪里去了？淡淡，淡淡——诶！”
还没走出院子，整个人忽然腾空而起，吓得秦清慌里慌张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秦清忍不住捏他耳朵，“快放我下来，淡淡呢？”
玉竹从外面进来，连忙道：“奴婢已经把小公子送回去了，郡主放心吧。”
谢策“嘁”了一声。
“你怎么老是跟淡淡过不去？”秦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想打他。方才突然将她抱起来，真是吓死人了。
谢策撇了撇嘴，“谁让你说你最喜欢他。”
“……”
秦清一下子气弱起来。
谢策抱着人进屋，不等丹心她们跟上，就啪地一下一脚将门关上。
听到这动静，秦清的心都抖了一抖。
生怕谢策算账，秦清干脆自暴自弃地埋首他怀中，声音又细又轻，跟小奶猫撒娇似的。
“谢策……我们睡觉好不好？”
好……好个锤子！
谢策咬牙切齿，忿忿不平：“最喜欢谁的话，你到底和多少人说了？光我知道的这都三个了！算上我四个！”
“阿宁，陛下的后宫是不是被你给搬过来了？”
“……”
秦清是缩头乌龟，秦清不敢说话。
好在谢策早就猜到了。
秦沅谢绾绾这些就算了，一个已经嫁出去了，一个被谢绾绾黏着根本没时间过来，至于淡淡，难道他还治不了这个臭小子？
这样想想，谢策的心情又慢慢平复下来。
还好还好，虽然阿宁花心，但是他的地位还是稳固的。
……
现在确实如此，几个月后就不一定了。
谢策仗着自己受了委屈，一口一个伤透了心，叫秦清愧疚不已，就跟被灌了迷魂汤似的，谢策说一句她应一句，一个晚上下来，自己都不知道都答应什么事。直到日后谢策拿着龙飞凤舞的账本过来找秦清销账，上面一条条任谁看了都要面红耳赤的要求，简直让人没脸见人。
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头五月过去，秦清的小腹终于明显起来，即便穿着宽松的衣物都能看出有孕。白日还好些，晚上总是睡不好觉，又不敢多翻身。
时间久了，她便想同谢策分房睡，免得吵的他也整宿整宿不敢合眼。
再是年轻力壮，也受不住这样的折磨。
谢策不肯答应，态度坚决，完全就是没得商量。
“干什么赶我出去？想给淡淡腾位置是不是？”他抱着被子死活不肯走，“这才成亲几年？我就要被扫地出门了，果然是腻了，不爱了，有新欢了！新欢还不止一个，这些我都忍了！但像我这么贤良淑德，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你真的忍心赶我走吗？糟糠之妻不下堂，我们一起看过的书，你都忘了吗？”
好一番真情实意的话。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别人是什么想法秦清不知道，反正她快哭了。
什么贤良淑德，糟糠之妻不下堂。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秦清捂了捂肚子，做着无用功，企图堵住孩子的耳朵让他们躲过谢策的“残害”。
日后做什么都好，除了一点——
千万不要跟他们阿爹学。
尤其是谢策一直认定的小姑娘。
秦清完全无法想象，如果这是个小姑娘，将谢策的性情学了个十成十……不能想，一想她整个人就开始发晕。谢策成功凭借死缠烂打留了下来。
每到晚上，谢策就给她揉腿按脚，一开始还很笨拙，后面他特意去找季真学过，就按的有模有样，至少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秦清的不适。
“不疼了……睡觉吧。”秦清好不容易有了困意，拉了拉谢策的衣角，“睡觉。”
谢策嘴上答应，但秦清每回半夜醒来，都能感觉到谢策在给她捏腿。
发现秦清醒了，谢策就爬回被窝，抱着她，轻轻摸了摸她后背。
“睡觉睡觉。“
“你都不睡……”秦清嘟囔道，搂着他的脖子，生怕等自己睡了他又爬起来，“我已经好了，你别按了。好辛苦的。”
谢策满不在乎道：“又不是种地，有什么辛苦的，你才辛苦。”
上一回，他们去庄子上避暑，正好瞧见佃户们在锄地，干的满头大汗，那汗珠真就黄豆似的，一颗颗滚下来。
谢策小心翼翼地摸了下秦清的肚子，想说对不起，又怕她多想，最后只默默道：“阿宁，要不是小姑娘，就把他送去种地吧。”
“？？？”
秦清被吓醒了。
好巧不巧，刚说完，谢策手掌贴着的地方忽然被踢了一脚。
谢策：“？”
“我的妈呀！”他脱口而出。
崽崽：或许我还不算人，但你是真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