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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前世·阴时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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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一  前世·阴时月

    永顺十九年,正月里,帝崩。

    今年的冬天来的格外早,也格外冷。风雪肆虐,别说边境苦寒之地,就是盛京,都冻死了不少百姓。

    呼啸声穿堂而过。

    宫人们匍匐在地地,寒冬的凉意自冰冷的砖面直窜骨髓,可即便是冻得发麻,也仍旧颤栗着擦着面前的鲜血。

    浓浓的血腥味刺激着鼻腔,宫人们神情越发麻木,唯有脚步声响起时,眼神中才会闪过一丝极致的畏惧。

    “殿下。”跟在五皇子身边的内侍小心翼翼走进禀报道,“二姑娘来了。”里头的惨叫戛然而止。

    紧跟着,宫人俯身跪地,视线中掠过一片藏青色的衣角。

    秦彻用擦地的抹布堵住女人的嘴,背在身后的手微微一动,示意内侍将人拖到后面。

    “多此一举。”

    冷淡的声音随着脚步一同踏进殿中,内侍完全来不及将人拖走。

    藏青色的披风下,是一个娇小玲珑的少女。

    秦彻瞧见她的那一刻,忍不住想要上前亲近,又控制不住心头的畏惧,食指微微蜷曲,脸上的笑容还未出来,又想到她方才的话,双脚跟灌了铅似的,一动也不动。

    那双不含任何情绪的杏眸落在秦彻身上,恍若没瞧见他细微表情中掩盖的不自然,她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淡淡评价。

    “臭气熏天。”内侍默不作声地将捆成一团的女人带离视线。

    “你来了。”秦彻主动找话,“韩家的人,你都已经处理了?”

    一年前,华安长公主病故,其长子和次子接二连三出事,由华安长公主一手提拔的寒门子弟被纷纷罢免官职,问罪处置;在皇三子的出谋划策下,明章帝将中小世家逐一攻破,狠辣手段比起当年的华安长公主有过而无不及。

    敲山震虎,这一招使一些望族在短时间内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明哲保身。短短数日,昔日门庭若市的长公主府无人问津。

    将最后一个碍眼的东西扔进三皇子府邸自生自灭后,韩亭和韩云韵几人还未享受够好日子,就被翻脸无情,利用完他们的明章帝以谋害华安长公主的罪名抓了起来。

    承伯侯府被夺了爵,撸了官,沦为白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大狱。与此同时,朝堂乱作一团。

    因华安长公主的死,前有不少望族联合起来施压,与之作对;后有蛮族骑兵大军压境,势如破竹。

    而明章帝身边,竟没一个能与之抗衡的能臣武将。

    不知是否老天有眼,因果报应,华安长公主死后的第一年,明章帝也驾崩了。

    这本该是痛快之事,然当时局势,整个皇室无一人能执掌朝政,把控大局。

    早在去年,华安长公主病故不久,太子殿下便不知何原因被明章帝下旨幽禁,剩下二皇子肥胖无比,四皇子年初遇害,仅剩一个三皇子,颇受圣宠。虽然大臣们也没指望他能做出一番事业,但好歹有个主事的出来啊!

    原以为在此危急时刻,皇三子秦徽怎么说好歹也要拿出魄力,稳定朝堂。谁知…

    登基的第二日,他便七窍流血,横尸宫内。

    风云万变。

    短短数日,盛京便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先猖獗南边的土匪一举攻进盛京,不过数万人,却训练有素地挟持了最要紧的那几家,逼得他们不得不向秦彻,这个原先默默无闻,卑微低贱的五皇子低头。

    当然,秦彻也没有非要将人往死路上逼的意思。

    世族到底还是世族,就连华安长公主都没办法将他们连根拔起,更何况是他呢?

    他只是希望,在未达成目的之前,不要有人来阻碍他。

    秦彻的友好亲近并未打动少女,她只掀了掀眼皮,冷淡地看他一眼,似警告似防备。“与你无关。”

    秦彻的仇人是华安长公主,是怀安伯府,是包括明章帝在内的整个皇室,仅凭这一点,就足够他们不谋而合,成为天然的盟友。

    然而盟友始终是盟友,仅仅合作而已,不论是她还是秦彻,他们都有着极致的戒备心理,永远不可能有交心这一说。

    随着话音落下,秦彻呼吸一滞,垂下眼,似乎被伤到了一般,最终勉强笑了笑,说起其他。

    “听说,你将韩云韵扔去了花楼?”

    韩家人被下了大狱后,是秦彻利用秦徽的势力,将他们留了一条命下来。

    尤其韩亭,韩云韵几人。他们即便是死,那条命也该由她来取。

    少女的眼神浮现一丝波动,像讥诮,又像是嘲弄,可不论什么,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满满的恶意。“是呀。”轻飘飘的一句话。

    感受到她娇软语气中的愉悦,秦彻也不由自主舒展眉头。

    她弯了弯眼,道:“女承母业,说起来,她们祖孙三人都是操此旧业,做的一样营生。”

    秦彻笑道:“也不知她能在里头撑几日。”

    “撑几日,自然由我说了算。”她轻轻抚摸着指腹的老茧,阴冷的眼神和这不笑也动人的模样形成极大的反差,慢条斯理道。

    “我要她什么时候死,她才能什么时候死。”

    秦彻微笑点头,附和道:“那是自然。”

    哪怕秦彻的心中还扎根着对她的畏惧,可眼睛仿佛不受控制般死死黏在面前的人的身上。

    她或许自己都不知道,她方才说那话时有多么迷人。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

    “你在看什么?”她似有所觉望过来,眼神充斥审视意味。

    秦彻下意识避开了和她的对视,目光闪躲一瞬,好在他向来擅于隐忍,一个呼吸功夫便调整好情绪,自然而然道:“我已经派人给北疆二皇子传去书信,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

    她淡淡“嗯”了一声,比起心计城府,两人不相上下,只不过因从小经历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也会不同。

    “蛮族并非全然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即便你现在敞开城门让他们进来,他们也会思虑片刻,心想是否有诈。”

    “先对付那些世家吧。”她淡淡道,还有其他事情要做,转身就要离开。

    她进宫一趟,不过是想瞧一瞧曾经宠冠后宫的惠贵妃是个什么模样,可惜来迟一步,只瞧见个不成人样的东西。

    从秦彻背着手还能瞧见袖子有血滴落便可以想象一二,在她来之前,藏在他袖中的匕首,是如何一刀一刀,片下惠贵妃的肉。

    以至于别人老远都能听见那令人惊悚的凄厉惨叫。

    还未走出殿内,她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在秦彻讶异的目光下,难得顿了顿,语气有些复杂。

    “长公主府…还有活口吗?”

    “没有。”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收紧,秦彻笑了笑,一脸迷惑不解地看着她,“你是问主子,还是下人?”

    主子也就那几人,最后一个也赶在她踏足盛京前断气了。

    至于下人…

    原先或许还是有一个的,这不,为了将秦徽送上黄泉路,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

    也没了。

    不知为何,秦彻在她脸上瞧见了一点失望。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再瞧,秦沅面无表情,冷冷道:“随口一问罢了。”

    秦彻这才知道,自己没有看错。

    “阿肆。”他叫住她。

    纤细瘦弱的背影陡然一僵,她再次回头,眼神森冷,甚至有一缕杀意浮现!

    “你叫我什么?”

    “阿肆…”秦彻心跳如雷,依旧打心眼畏惧,只是这次也不知道为何就喊了出来,他沉住气,笑道,“我给你取的名字不好吗?阿肆,肆无忌惮的肆。我们以后,想做什么都可以,不是很好吗?你也可以给我取表字……”

    “秦彻。”她眼神冰冷至极,在那咄咄逼视下,秦彻脸上的笑容一寸一寸消失,“别在我面前自作聪明。”

    “我没有名字。”她一字一句道,“也不需要名字。”

    他没有表字与她何干?

    她不需要和任何人一起抱团取暖。

    身如浮萍如何?

    无名无姓又如何?

    她想要做的一切,即便是苍天也不能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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