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冬日海平线
周三值班晚上姜奕推门进去，看见秦钟在里面。
“晚好，怎么来这么早？”
“晚上好。”
姜奕今天穿的是看着就暖和的兔绒大衣，下面穿了条卡其色毛毡裙，配上黑色的小皮鞋。
她还卷了头发，看起来甜美又有知性美。
秦钟眼前一亮，心中拿定主意。
他招手道：“你来帮我看一下。”
“什么？”
姜奕搬着凳子坐到秦钟旁边，以为他要交代什么工作内容。
秦钟没说话，放了一个视频。
刚看一会姜奕以为这是城市旅游宣传片，看到中间发现是个人mv，看到最后弹出工作室的名字，她才发现这是摄影工作室的宣传片。
她不明所以，问道“这是什么？”
秦钟按下暂停键，他从大一就想过成立工作室，如今筹备了一年之久，打算在圣诞之前正式开张。
按照脚本他们要找两个模特，男模特宋居遥自告奋勇，但女模特他还没找到，看了几个人的照片但都不是他想要的那种长相。
直到刚刚姜奕进门，他脑海中女主瞬间有了脸。
“你要不要来我们工作室当模特？”
“我？你确定？”姜奕看完工作室宣传片，夸赞都来不及，就听见秦钟说要请她当模特。
“一天400，包饭。”
“我在你心里就是拿钱才办事的人吗？”姜奕佯装不高兴，被秦钟看穿。
他轻笑，注视着姜奕的眼睛说道：“无偿帮忙的话，我们是什么关系？”
姜奕别过头看向窗外，耳根有粉色云朵爬上来。“……反正不是金钱关系。”
背朝大海，得天得厚的环境使得他们可以就地取材。姜奕在车上换好衣服下来，海风轻抚过她的肌肤，冷的她身子一个哆嗦。
妆造都是她自己做的，工作室只有一个化妆师，还是之前她在研游社后台看见的那位小姐姐，她正抓着宋居遥给他画眼线。
“松开我，我真害怕你戳到我眼睛。”宋居遥眼珠子往上斜，他扎着马步面色狰狞像是受刑似的
“闭嘴，你再动我可真戳你眼了。”伊情表情十分严肃，仿佛面前站着的是杀父仇人。
秦钟走过来贴心地站在上风口为她挡风。
“口红颜色会不会红了点？”姜奕放下小镜子问道。
秦钟认真端详她的嘴唇颜色，看着他专注神情，姜奕不禁抿了抿嘴。
他视线上移，双眼对视，姜奕心慌地躲开。
一个唇色要看这么久吗？
“是有点红。”秦钟望着她头发被风吹的有点乱了伸手给她整理。“不过镜头会吃妆，所以不用改。”
今天要拍摄的是男女主对手戏部分，姜奕看着宋居遥比他高出半截的个子，回头问秦钟：“我俩的脸真的能同框吗？我是说，他太高了。”
秦钟比了个手势，示意可以。
宋居遥明摆着是来玩的，他玩着衣服上的装饰说道：“等下你别笑啊，我们现在是专业的模特。”
拍摄开始后，宋居遥正深情款款的看着她，下一秒他就破功哈哈大笑。
姜奕问：“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就是觉得好笑。”在兄弟面前深情看着他喜欢的人真的很滑稽。
有一幕是宋居遥背过身，姜奕要回头看他。她一回头，头发劈头盖脸砸在她脸上，像是僵尸片里的女鬼。秦钟看着取景器忍不住笑了一声，被姜奕听见了恼羞成怒追着身后打。
“不许笑我。”她埋怨的瞪他娇嗔道。
“好好好，不笑。”摄像机没关，秦钟转过身对着生气的姜奕将她的表情都记录在内。
宋居遥一回头看见这俩人又在打情骂俏。
早知道不来了。
拍摄从白天一直进行到傍晚，海边的温度也越来越低，姜奕的拍摄服装是一条缎面质感的白裙子，天色一晚，海风吹得她冷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要不是宋居遥一直笑场，拍摄至少能提早一小时收工。
虽然她也没少笑场。
“好，今天就先拍到这吧。明天继续拍女主的场景。”
“总算结束了，冷死我了。”姜奕捂着胳膊就想跑回车上被秦钟喊住。
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衣服还有着他的余温，姜奕低声道谢，又担忧问他：“你不冷吗？”
“我是北方人，冷习惯了。”
“哦——”姜奕就没指望他说什么浪漫的话。
车子是临时租用的，这边的拍摄团队一年四季都很多，秦钟从车上拎下设备，慢步走在姜奕身后。
她身上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头发卷卷的垂在后面，时不时有风将她的发丝挑起，秦钟闻到了一股花香，不是很浓郁的花香，闻起来十分清新沁脾。
不知道是不是她洗发水的味道。
宋居遥拎着箱子走在前面，他不解明明自己是空手来的，怎么回去手里就多了个庞然大物。
“喂，你的东西为什么让我拎着？”
伊情看他跟看阿猫阿狗没区别似的，“你手里没东西，我看着不舒服。”
好家伙，宋居遥第一次见这么理直气壮指使人干活的理由。
“你手里不也没东西？”
“有东西啊。”伊情拎着两缕空气说道：“你没看见吗？”
国王的东西是吧。
宋居遥懒得跟她一般见识，回头想找秦钟就看见他正在跟姜奕聊得热火朝天。
当模特一点也不好玩，他不来了。
第二天只有秦钟和伊情还有另外一个摄影老师三个人，姜奕心想，今天总算能体验到小姐姐给她化妆的感受了。
秦钟坐在一旁拿着相机在偷拍她，姜奕没有发现还在问伊情的关于好用的化妆品推荐。
温度随着太阳升高一点点抬升，海浪拍打在沙滩上，附着白色的泡沫冲袭着岸边的乱石，浪声急促而缓慢，抓住身后的喧哗声潜入海底。
姜奕站在石头上，受海浪的常年冲刷，这块石头光滑圆润，没有丝毫棱角，石头身上还有像树的年轮一样圈圈层层的曲线，粗细不均长短不一，围绕着石头记录下大海的年岁。
风从她耳后吹过，她正提着裙摆，一缕发丝飘在脸前。秦钟按着快门抓拍下这一幕。
脚本上最后一幕，女孩远眺大海，朝着夕阳落日尽情奔跑。
但现在距离日落还有一个小时。
“你晚上有事。”秦钟听完男生说话又问伊情“那你等会是要回去开会？”
伊情点点头，“对，学生会那边有事情。”
姜奕心想，既然都有事，那干脆不拍了。
“那行，就剩最后一幕我一个人也够。”
秦钟的话让姜奕的心思彻底幻灭，她低估了秦钟的执行力。
两个人在沙滩边上站着，姜奕看着秦钟手里的相机提出她也想拍。
“好啊。”秦钟拿下相机放到她双手上。
姜奕拿起相机对着远处的海岸线拍了几张，镜头一转，秦钟歪头一笑。
“……”怎么有笑起来这么好看的人。
姜奕快门按得咔咔响，秦钟忍俊不禁问道：“你镜头这么近是要把我装进相机里吗？”
“哎嘿没有没有。”她只是拍了眼睛。
姜奕退后了几步，镜头里看见不远处有一堆人簇拥着一对新人，她指着他们说道：“看，有人在拍婚纱照。”
这片海滩常有人来拍婚纱照，有时是广告拍摄，有时是寻常情侣。
秦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姜奕却猝不及防拉住他的胳膊拽着他向前跑。
“走，我们去看看！”
他的三脚架还在原地。秦钟回头望了一眼，想着附近一时半会也没什么人，应该不会有人拿走。
姜奕最近一直在锻炼，她现在跑步比以前好很多，这短短的距离她跑下来也没有疲意。
秦钟被她拽着胳膊，跑了几步就跟上她的步伐，还远超过她成了他拉着她。
姜奕发觉后也不甘示弱，两个人暗暗较劲，终究还是秦钟慢了下来，拉住她的手一把握住。
“慢点，人家见我们急冲冲跑过来会以为是要找事呢。”
姜奕停下来，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噗哈哈你的刘海掀上去了。”姜奕看见秦钟的刘海因为迎着风跑被风吹成了大背头。
秦钟摇了摇头把掀起的刘海晃了下来。
“这样呢？”
“恩……”姜奕摆摆手让他低下身子。
秦钟半蹲下去，视线与她持平。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她眉毛弯弯，狡黠的眼睛一亮，秦钟便有种不好的预感。
姜奕伸手在他头发上胡乱扒拉，把他刚弄好的发型弄乱，然后笑着跑开。
秦钟没好气的笑了。
她是真皮。
姜奕回头看见秦钟追了上来，吓得跑得更快了。
见有人跑来，准新娘好奇的看过去。
“新婚快乐！”姜奕一路跑过他们的拍摄现场，朝着新娘子喊道。
“祝你们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准新娘先是诧异的与身旁的男人对视一眼，随后也大声喊道：“谢谢！”
秦钟看着她的背影，金色的黄昏照在她的身上，将她的发丝勾勒出金丝线，白色的连衣裙随风起舞描绘着她的美好，她笑着侧脸上有深深的酒窝，明媚可爱。他有预感，以后无数个这样的落日，他都会想起这个画面。
她是属于他的那抹色彩，却不是专属。阳光会洒下，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会沐浴在她的温暖，他有些贪心，想多留住这份温暖，想让太阳永远为他停留。
可他不能独占太阳，太阳终究要西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尽全力去追赶太阳，在她消失的尽头熬过漫长黑夜等待她的出现。
“赶上你了。”秦钟抓住她的手腕，因为惯性姜奕脚下一个没刹住扑到了秦钟怀里。
姜奕连忙推开他，脸红着话也不会说了。
秦钟指了指海岸线，“看，太阳与海平线要相交了。”
橘色的太阳垂垂落入海平线，将灰蓝色的海面染成了赤橙色，无数的波澜泛着金光，光芒照在两人脸上，秦钟拿过相机对着他的女主角说道：“最后一幕，第一场第一次。”
姜奕反应过来，提着裙子向大海跑去。
她转身跑向太阳的幻梦，安静的海平面蛰伏着深蓝色的暗流，光芒渐渐暗去，她的身影在远处像梦幻泡影，美的不切实际。
秦钟想，她竟是真实存在的。
与浪之间，她是他黯淡岁月里冲破昏暗通道的一束光。
秦钟以前不相信苦尽甘来，如今为她，他却甘之如饴。
姜奕跑回来问他拍的怎么样，秦钟点点头，“很好，一次过了。”
“嗯？你眼角怎么有光，你是哭了吗？”
姜奕观察的很仔细，一言中的。
秦钟手指抹了抹眼角，“没有，太阳太耀眼，盯太久了。”
“哦。”可这是夕阳啊，姜奕回头望了一眼太阳，它一半都沉没在海里。
没哭就行，她还以为他触景生情呢。
秦钟老家居于内陆，他的生长环境决定了他在上大学之前是没有见过大海的。
秦钟和姜奕漫步在海边，聊着彼此的生长环境和地域差异。
姜奕羡慕秦钟家里可以下雪，“我很少见过雪，只记得小时候去奶奶家下了好大一场雪，正逢过年，我跟其他小孩子在雪地里撒了欢的跑，结果我不小心摔倒了，当时我还正在换牙，大门牙本来就松动，这一跤直接把我大门牙磕掉了。”
“雪不是软的吗？”秦钟饶有兴趣听着她讲自己的过去。
“对啊，我当时也在想怎么回事，这雪明明软的像床被子，怎么牙就飞出去了。”
“小伙伴吓得喊大人过来，我妈过来一看，雪下面是一层厚厚的冰。”姜奕比划着，“大概有一枚硬币这么厚。”
“所以你的牙是被冰磕掉了，这在南方倒是不常见。”
“是吧，后来我跟我同学说他们都不信，非说我吹牛。”姜奕气鼓鼓地拍胸脯道：“我像是吹牛的人吗？我又不是江庭雪。”
好好的，怎么提到他了。
“哦？他吹牛？”秦钟眯眼望了望远处，视线所及都看不到三脚架。
“对啊，他跟我说他家有一整间屋子全部用来放手办，还有一间屋子放的全是漫画书。”
秦钟想了想，“他和宋居遥好像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们两家的家境应该不相上下。所以他应该不是在吹牛。”
姜奕悲声道：“我不管我仇富，他就是在吹牛。”
“坏了。”秦钟面色凝重。
“啊？”姜奕挠了挠头“怎么了？”
“三脚架不见了。”
“不是吧？”
两人跑到石头边上，四周空无一物。
“我们刚刚是在这个石头上拍摄的吧？”
“嗯……”
“三角架会不会想开了，去追随太阳了。”
秦钟望着她纯洁的大眼睛，温柔笑道：“你几岁了？”
“三岁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