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行乞
说到底，噬魂到最后还是动了同情心，不忍看着绾绾一路消沉磋磨下去。
谢清胤眼中的怒火一点点化作迷茫，却很快又变为坚定。
直到噬魂话音落下，谢清胤冷笑一声：“你也是在怪本王？”
“是不是你们都觉得本王对绾绾太狠了，不该对她又打又骂，就该好好供着养着？说不得骂不得！”
噬魂面上一惊，很快回答：“属下不敢！”
“对，只是不敢！”谢清胤气得浑身发颤，“但你们还是这么想。”
话已至此，噬魂顾不上尊卑，抬头辩解：“属下没有，您如何对绾绾皆是她罪有应得，如今属下放她出府只是动了私心，是属下等有罪。”
“今日属下斗胆，是想让主上知道，绾绾对您来讲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
“您只是接受不了她不在您的控制下，而非您所说的……喜欢。”
谢清胤闻言只感觉一阵莫名其妙：“本王对她是什么感情，莫非你们比本王这个当事人还清楚？还用得着你们来对本王说教？”
两人的对话一度陷入死局，噬魂张张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
谢清胤更是无意与他辩驳，冷哼一声。
“别以为本王这么轻易就饶了你，若是绾绾能捉回来便罢，若是找不回来……有你受的！”谢清胤留下最后一句威胁，终是从暗室里甩手离去。
徒留噬魂苦笑片刻，重新垂头养神……
只是这边谢清胤招来满肚子气，转弯路过花园，抬头只见黯淡的月色，他的脚步却是迟缓起来。
噬魂说他根本不是喜欢绾绾，只是占有欲作祟……
谢清胤怎么都觉得这是噬魂在胡说八道，才没有半分可信之处。
可此时独自漫步在园区，谢清胤竟是半天都想不起来，他到底是何时对绾绾动了心，非她不可的呢……
而且仔细想来，不管是皇家还是普通百姓的夫妻，可能都不会像他和绾绾那样，动辄打骂，主奴分明。
谢清胤并非听不进劝的性子，之前也只是在气头上，还有些许不肯接受的坚持。
然而换了一个地方，没有了外人的在场，他又自己思考起来……
真的只有占有欲吗？
谢清胤望着不远处已经结了冰的池水，实在不这样认为。
很多时候，他才对绾绾动了手，后脚便是追悔莫及了。
他分明是知道自己做法不对的，可每到气急之时，怎么也控制不住手脚……
到底是数年来的主奴，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对身边人对则赏错则罚，却忘记了夫妻间不该这样处理的。
要是以前也就罢了，可既然打算了同绾绾好好处下去，就不该再继续之前的习惯。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就好像他也一直搞不明白，绾绾为什么非要离开不可……
还说他恶心！
谢清胤蓦然想起前段时间绾绾对他说的话，心头犯上一阵委屈。
左右轮值的影卫不知主上深冬在外面做什么，却也不敢上前打扰。
直到月色渐浅，谢清胤突然打了一个寒颤，随之重重的点头－－
不仅仅只是占有欲，是有喜欢的，占有欲之外还有很深很深的喜欢！
不论何时起的情愫，至少到了今日，他是真的想和绾绾共度余生……
谢清胤稍有好转后，便扬声吩咐道：“去告诉找绾绾的人，找寻过程中若是遇见绾绾反抗，不许伤到她。”
“若是实在没有办法……就先把她困住，本王亲自过去。”
待他亲自把绾绾接回来，定能忍住心头恼火，绝不能再对绾绾动手了。
谢清胤在心里暗下决心，不过一日时间，他就变了打算，再不想伤到绾绾分毫。
接连几天，端王府的大多影卫过的很是艰难。
成日出府寻人便罢了，偏偏他们先要顶着主上的低压，后要时刻告诉自己：碰见绾绾大人可要控制出手。
只可惜他们的担忧不过杞人忧天，三天搜寻下来，便是绾绾的影子都没找到。
而与此同时，端王府后有名的乞丐街街上－－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不断在屋檐下响起，不远处凑在一起的几个乞丐连连往这边望来。
面对一个这样看上去随时可能咽气的人，说他们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甚至在绾绾日渐激烈的咳嗽声中，几个乞丐都有了旁的猜测。
“看她咳成这样，可别是能传染吧……”
绾绾在两日前就醒了，谢清胤输给她的内力早在和噬魂对抗时就彻底用尽，甚至因为过度负荷，好不容易接起来的一点经脉又崩断开来。
她现在就像一个华而不实的娃娃，看上去还是个人样，可内里早就腐败透了。
绾绾没想到后街的乞丐窝倒成了她一时的归宿，可左右看着王府的人没寻来，怎么也不想离开这里去外面东躲西藏。
面对那些乞丐的质疑，她只好解释：“咳咳不是、不是传染咳……小女子受奸人所害，重伤难治，怕不久于人世咳咳咳……求各位大哥暂借一席，若有幸苟活，必不忘诸位大恩。”
“……你在说什么？”半晌沉默后，一人皱着眉问了一句，“文邹邹的，听不懂！”
绾绾的咳嗽一顿，突然仰头倒回冰冷的地面上：“不会传染给你们，但我快死了，求求你们给我个地方躺躺。”
就在绾绾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几个乞丐蓦然轰炸起来：“早说嘛！”
“躺吧躺吧，别来占我们的地方就行！”他们大方的摆了摆手，很是豪气。
绾绾虽是心塞于之前的对话，但好歹在这里有了地方，也算满足了。
只可惜之后两三天里，绾绾重病之中顺便明白了，什么叫“随便躺”……
那是真真切切的随便你躺，但也只能躺！
后街的这些乞丐们愿意接受绾绾瓜分他们的一部分地盘已是慈心，要说养个闲人……那还是算了。
冬日的室外自是寒气刺骨，而绾绾没了谢清胤用内力帮她温脉，体内寒流日渐翻腾起来。
旁的乞丐只能看见那个“快死了”的陌生人，总是在地上翻滚，却不明白绾绾受着怎样的折磨，可地面的冰寒更加重了绾绾的病症。
绾绾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饿了几日，从没有说哪怕一口干粮一根干草送到她面前，都是不存在的。
直到总算有个心善的孩子，看上去正是那日第一个探了绾绾鼻息的半大少年。
他踮着脚尖凑到绾绾面前，望着双眸紧闭的绾绾：“喂，睁眼睁眼！”
他一边叫着，一边用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小木棍戳在绾绾脸上。
绾绾很快就被外界的异动弄醒了，张开朦胧的睡眼，很是不解的偏过头：“怎么……”
“你饿吗？”少年眨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在绾绾眼中却莫名透着一股狡黠的味道。
绾绾迟疑片刻，老实回道：“饿。”
少年乞丐闻言乐了：“那这样，我给你去要饭的碗，等你要来东西分我一半行不行？当然我也不白占你便宜，你出去要东西吃，我帮你找点干草避寒好不好？”
“你看你这么多天都不出去要东西吃，肯定快要受不了了。”少年老神在在，“但你没有破碗，就算出去也要不来东西，我给你提供破碗，你去要点吃的！”
绾绾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
可她在片刻的沉默后，咬牙咽下嘴边的一丝呻吟，偏偏面上表情没控制好，一瞬的狰狞吓得少年连连退后几步，脸上惊疑未定。
绾绾开口哄道：“对不起，我说……好，可以，但为什么你自己不出去？”
少年才被绾绾的表情吓到，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见绾绾没有不高兴的样子，这才回答：“外面好冷的！而且我要留下来看小鸽子，只能要人帮忙找吃的。”
“可那些老东西太坏了，回来根本不分给我，白瞎了我帮他们运来干草……看你挺老实的，你应该不会骗我吧？”少年狐疑的望着绾绾。
原本想要递出去的破碗，却是缩了回来，似乎是要重新考察一番。
若是要那些死于绾绾手下的亡魂听见，竟是有人夸绾绾“老实”，还不知道那些人被气得如何从棺材里跳出来。
绾绾亦是听的好笑，可脑袋还是摇了摇：“不会，不骗你……我可以出去行乞，回来把东西分给你。”
“也可以把要来的东西先给你们吃，剩一点给我就可以。”绾绾又添了一句。
她想着出去探探端王府的口风，自然不能成日倒在乞丐窝里，借着少年给的机会，不仅能看看外面的动向，还能要口饭吃……
虽然听上去很是没出息，但也不免一举两得了。
少年闻言顿时大喜：“真的吗？这么好！”他一边笑着，甚至起身左右转起来。
绾绾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般喜形于色的人了，被少年的坦白感染的，面上都出现了一抹亮色。
少年转头便是将破碗塞给绾绾，一边催促道：“那你快点去吧！要不让那些坏东西们要完，你就要不到东西了！”
“吃的喝的用的还有铜板，善人们给你的都收着！”少年耐心交代着。
绾绾竖着耳朵听他说，撑着地面就要站起来，谁知刚刚起身还未站稳，顿时一个踉跄，她的脸色僵住了……
少年不巧正看见绾绾起身的狼狈姿态，再看看对方不大对劲的表情，脸上的喜色也掩了掩，想了想试探的问一声：“要不……我再给你找个树杈做拐杖？”
绾绾的耳边一片轰鸣，一时间也没有听见少年在说什么。
她动了动自己坚硬的右腿，想着稍微动一动，可半晌过去，只能感受到腿上的酸麻，想要自由活动起来……
绾绾苦笑，抬头看向少年：“麻烦给我找个支撑的吧！”
大街上，绾绾的衣衫破旧，拿着一根树杈做拐杖，右手托着一只破碗，一瘸一拐的穿梭在人群里行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