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逼宫
皇帝前两日染上风寒，本该稍作休养就能痊愈的小病症，如今却是不知道为何，宫寒不仅没好还加重了许多。
接连几日的高热让皇帝整个人都不好了，索性停朝休息，但不知道是不是皇帝的错觉，他总觉得最近几日前来看望的皇子越来越多，就是那跟他没有任何干系的端王，都隔三差五的来看看。
皇帝可不觉着这是众人良心发现伺候君主。
相反，这些人的反常反倒是让皇帝强撑着重病，秘密召见了羽林军的将军，后仔细吩咐半天，这才有少许安心。
几日后，是夜。
宫门将将落锁时，却是谢清胤赶来求见。
皇帝还以为端王这是又来表面献殷勤内里没好心。
谁知道当谢清胤前脚踏进殿内，后脚便是大声吵嚷起来：“陛下，陛下－－”
谢清胤一脸慌乱，因着来时的奔跑额角透着汗水，他一路跌跌撞撞跑到皇帝面前，却是连行礼都顾不上，开口满是惊慌：“陛下，臣手下的人听说，靖王殿下反了，正带着私兵往皇宫赶来，他他、他要篡位啊！”
一句话说完，谢清胤终于有了时间休息，可是此时的皇帝已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到了。
“你说什么……”皇帝多是不敢置信，可是随着谢清胤断断续续地解释和肯定，一阵恐惧浮上心头。
“来人，快来人！去给朕调羽林军，去给朕把羽将军叫来，护驾，护驾！”他猛地从龙床上坐起来，扶着床角大声喊着。
先不说听闻此言的宫人们是何心情，只是重病多日的皇帝却是像受了刺激，整个人都精神亢奋了。
有了皇帝亲自调度坐镇，不论真假，只在一刻钟后，统帅羽林军的将军便率大军而来。
当众多羽林军将领从皇帝寝殿陆续而出，谢清胤旁听了全程，虽是面无表情，但心上……终究还是控制不住地跃动。
一切正如谢清胤所说，只等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皇帝心中焦躁更甚，乃至对谢清胤的话产生怀疑。
可就在下一刻，宫外的太监蓦然闯进来，扑通一声跪下：“陛下，靖王闯进来了！”
皇帝猛然站起来，他狠狠喘息了两口，随后却是一言不发的冲出去，只待皇帝和谢清胤先后走到殿外，皇宫正前的广场上，火光粼粼下，只见双方兵马遥遥对峙。
谢元枫手握皇剑，身披铠甲，不久前的“除贼子清君侧”，在碰上皇帝派来的羽林军后，又显得那么可笑。
“……逆子！”皇帝不断地大口喘息着，在他身后，数百羽林军并肩而立。
但最让谢元枫不能忽略的，当属站在皇帝身侧的谢清胤，而对方嘴角的那一抹坏笑，直看得谢元枫眼疼。
一切好像都有了解释－－难怪端王府上莫名其妙就传出逼宫的消息，难怪对方几年休养生息在一朝就忍不住了。
原来从始至终，谢清胤就没打算过对抗皇权。
若非靖王拉扰端王府不成痛下杀手，或许后面的一系列惨案就都不会发生了。
皇帝不会找到动凤侯府的利刃，凤侯夫妇和娴妃不会惨死，谢清胤不会尚幼就担起复仇之任……
谢元枫算不得罪魁祸首，但跑不了一个导火线的名头。
而如今借着传出去的假消息，终究引来了靖王的动手。
有皇帝早先的猜忌在前，面对靖王带来的上千私兵，一顶谋反的帽子是跑不掉了。
更别说谢元枫本来就是打着要“清君侧”的名号谋朝篡位。
靖王其人，有野心有谋略，可独独少了几分耐性，还有他的喜乐言于色，成了他最大的缺点。
谢元枫环顾左右羽林军，再看看自己带来的私兵，说实话……要是就此一战，谢元枫占据的优势更大。
可是随着谢元枫的视线落在谢清胤身上，他的耳边还回荡着皇帝的怒骂，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在不到半刻钟后，气氛越发剑拔弩张之时。
谢元枫倏尔松开抓着宝剑的五指，只听啪一声脆响，宝剑应声落地。
谢元枫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厉害、厉害！本王自愧不如！”他伸手指着谢清胤，笑得眼角浮现半滴生理性的泪花。
皇帝死死的盯着前方仰头大笑的靖王，只觉得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冒犯。
他的情绪越发焦虑暴躁，本就虚弱病重的身体也开始变得体力不支起来。
皇帝颤抖着手指，冲着身后的羽林军大喊大叫：“来人、来人－－去给朕把那个逆子拿下，关进大牢！”
他喊的撕心裂肺，可饶是如此，也舒缓不了他内心的愤怒。
只是与皇帝的只说不干不同，其他羽林军却是忌惮的很。
只看跟在靖王身后的那些私兵，可容不得他们放低警惕。
然而事实总是奔着出人意料的方向行驶。
只听谢元枫突然向后摆了摆手：“退下退下，都给本王退下！”
“本王既是敢来，就没有任何输不起的！”谢元枫眼睛一斜，尽显张狂，“都丢下兵器，本王倒想看看，后面还能有什么！”
直到如今他也不认为他输了，甚至是到了他身后私兵丢下兵器，被蜂拥而至的羽林军拿下，依旧不见他一点慌乱，
一场宫变就这样轻拿轻放，除了当事人并未引起任何慌乱，等到宫外的人得到消息，便是靖王早已经被关押收监了。
随着靖王锒铛入狱，靖王府的一众人也走上了顾将军府的后尘。
整个望京城的各路官员都忙碌着，或是靖王一党忙于把自己和谋逆撇清关系，或是其余党派落井下石瓜分利益，亦或是继续游离于各党之外明哲保身。
因着皇帝病重而暂停的朝会，只给这些人更多时间来安排自己的事情。
至于入宫看望皇帝一表忠心……这事不急，过后再说吧！
以至于接连几天，徘徊在皇帝寝宫附近的，除了左右侍奉的婢女太监，就只剩下前来问诊的御医。
哪怕是太后都只有每日傍晚来看一看，稍微问候两句就直接离开。
毕竟不是亲子，老太后和皇帝的关系更是一向是表面功夫，哪里来的那么多真情实感？
于是当绾绾在皇宫各处流连几日，总算等到靖王谋反带来的影响，也就是加强的警备逐渐恢复正常。她每日掰着手指算计时间，原本还想着再多等几日，至少等到皇帝寝宫附近日夜轮守的羽林军减少些许。
可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绾绾能清楚的感知到她丹田处的不适，就好似那种力不从心的无力感，又或者夜间一睡难起的昏沉。
绾绾知道，她没有时间等下去了。
是夜，天色昏沉暗淡之时，三两片硕大的乌云掩住月色的清辉。
巡逻的士兵强行打起精神，连日高强度的巡视让他们难免有些颓丧。
而就在他们刚刚走过转角，正待去找下一对的人交接换防，只是那么短短的几息时间里，只见一道黑影从半空闪过。
飞窜而去的人形带起烈烈风声，绾绾屏住呼吸，将全副心神都放在嘴角。
从晌午就细细碎碎出现刺痛的丹田，成了绾绾一切行动的最大阻力，她已经可以察觉到丹田里一点点消散的内力。
便是绾绾重新运作调息，也得不到一点缓解的崩溃趋势。
直到今天夜里匆匆行动，她的丹田处已经变成了火烧火燎的钝痛，到如今，她只借着出色的忍耐力，这才没有痛呼出来。
但不管怎么说，绾绾都没有多少时间了。
她必须今天夜里完成一切，赶在明天前逃出去。
绾绾强撑着一口气，耳尖一动，闪身窜进一处茂密的树丛。
就在她躲下去的那一刻，只见一列士兵经过，为首的人似乎听见了什么，四处打量一番，见没有人影，这才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待到他们走远，静立在树丛中的绾绾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她轻轻喘息两下，重新运转内力，借势跃上枝干，一路翻腾着去往皇帝寝宫……
帝王寝殿里，此时只剩下两个太监守在不远处，虽然还隔着一道屏风，但依稀能听到皇帝：“呼呲呼呲”的喘息声。
皇帝病得越发厉害了。
深夜过半，两个守夜的太监变得昏昏欲睡起来，若非实在担心里面的皇帝出点什么意外，他们怕是早就睡着了。
总算一路有惊无险，绾绾堪堪躲过无数巡逻的侍卫，安然无恙的抵达这里。
但是要说最危险的地方，显然是当下所处的地界。
先不说守在宫殿外的羽林军，只是凭着绾绾的感知，她就能察觉到附近还有许多别的气息藏在各处，这些气息的主人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远不是现在的绾绾可以对付的。
绾绾停在寝殿外不远处的一棵树后，她就犯难了。
当天边的一片乌云缓缓飘过，久违的月光透过重重迷障，重新倾洒到大地上。
就在此时，绾绾突然听见寝殿内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御医御医，御医快来！”
值班的太监喊的声调极高，但这也没办法掩饰他声音中的惶恐。
一想到刚刚进去，入眼就是皇帝灰白的面色，小太监吓得腿都软了，这才匆匆忙忙跑出来，接连几声叫醒了整个寝殿周围的人。
绾绾偏头看着对面的纷扰杂乱，转头望向远处，只见被叫醒的御医往这边赶来。
御医一边腿脚匆匆，一边着急忙慌地交代身侧的药童。
“快去熬药，就按我上次的方子，一份照常一份多加半钱参片，熬好了马上给我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