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
许华涛老了很多，之前灰白的头发现在变成了银白。
老伴儿坐在他的身边默默啜泣。
“别哭了，悠悠还在里屋。”
闻言，老伴儿立马止住眼泪，担忧的往走道里看了一眼。
许华涛把斟满茶水的杯子往季英章和白术身边推了一下，让他们赶紧喝一口热茶。
“真没想到你们一下飞机就来了。”
“老师，我很惶恐……”
许华涛抬手打断了白术的话，白术这个人他很了解，没有野心，善良。但是她有着不可多得的才华，还有坚韧不拔的性格。
“别说这个了，小白。其实关于书院的未来我想过很多人选。只有你是最合适的，你知道北国杯一等奖的重量吗？”
白术捏着自己的手，手心微热，手指冰冷。
“只有你能撑得起华涛书院。别让老师这些年的心血付之东流。还有……华涛书院账面上的钱不多了，但是应该能维持一段时间，老师求你，坚持下去！”
这话说的太重了，白术泪水涟涟，让她管理一个书院？这是她在一天前想都不敢想的。
“对了，许老师。您在美国是有什么亲戚吗？怎么突然就要去美国了呢？”季英章放下茶杯。
许华涛摇头，脸上悲戚。
“正因为什么人都不认识才要去，我不希望我的女儿看见任何东西触景伤情了。”
“您有具体落地的地方吗？我在美国十年，应该可以帮到你。”
老伴儿罕见的露出期望的神色，看向许华涛。季英章明了，他们是真的一点儿都没有准备的，估计只是准备好了钱。
“这样，我在加州的旧金山有房子，空的，也不打算卖。要不你们住过去，就算是帮我看房子好吗？”
季英章神情恳切。
“加州气候很好的，一年四季阳光充足，疗养圣地。”
他不顾白术质询的目光，近一步讲述加州的好处。
老两口没有最终拍板，季英章在许华涛老伴的眼神中找到了答案，应该九成九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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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白术看着窗外迥异于北京的绿色，心情却是一片灰暗。
“你在美国有房子？”
“现买也来得及，老两口这边的事情做完也得一个月了，美国签证也不好拿，所以时间很充裕。”
白术是拒绝的，写在脸上的不支持。
“我是打算好好经营书院，然后把钱给老师，你这么做……”
季英章打断了她。
“小白，做画院和做生意没什么不一样。都不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你赚了还好，要是赔了，你打算拿什么去给你老师在美国开销？不要太自私了，人有时候要现实一点。”
回家的路上，白术一言不发。是自己太自私了吗？不考虑老师的实际情况，只关心自己的那一点点可怜的自尊？
她头一次为自己的选择而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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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对许家的事情有分歧之外，季英章和白术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季英章很忙，在公司忙，在路上忙，在工地也忙。但是无论怎么忙，他只要人在江州，晚上必定要去白术家里过夜，偶尔视频会议，偶尔连夜审项目，偶尔doi。
在半个月内，季英章托美国的做房产中介的同学在旧金山的南海滩附近物色了一套公寓。算下来总值900万的房价，乱七八糟的加起来也有一千多万了。
生意人总归是生意人，所有的投资都会逐一审查风险，季英章在付款之前也综合评价了很多，确认房产的稀缺性以及地段的综合考量之后，觉得至少不会亏本的情况下，才最终成交。
签署完一切合同之后，季英章很疲倦的往办公室的沙发上靠去。他是真的不喜欢投资房产，太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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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季英章心烦，皱起眉头看过去。
“廖山，你还知道来啊？”
过年没见，正月还在继续。廖山已经胖了一圈，整个脸都鼓起来了。
“哥！看你这话说的……我不也有干事嘛……前两天还去工地监工来着。”廖山混日子，但是不傻，自己老爹廖明忠暗地给季英章使绊子的事儿他是年前知道的，在自己家独栋大豪宅的门前，华育的工程部的经理像个要饭的似的站在门前不走，一问之下，才知道自己老爹竟然在房管局里使阴招，阻挠土地性质的变更。
廖山气了，打发走了王夏。进屋就和老爹对峙起来，在他“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良招数下，老爹廖明忠最终妥协，廖山扔下自己买的东西后摔门而出，老爹附赠一句：“傻得够呛。”
公司基建项目因为自己老爹的事情停摆了好多日子。而这些事情，季英章从来没有告诉自己，也没有让自己去家中搞定，这就是一个人的胸襟，他心服口服。越发信任和崇拜这个季哥了。
“哥？过年去哪了？打电话也不接的。”
“北京啊，带我女朋友回去见见家人。”
廖山顺着季英章的旁边坐了下来，肚皮挺的很高。
“我说呢怎么不见人了，感情是见家长去了。哥……下月我生日，在荔皇弄了个趴，来热闹热闹吧？没别人，就几个认识的弟兄。回头把嫂子也带上一起玩玩？”
由于肚子在衬衣里实在撑得难受，廖山扯了一下衬衣，扣子差点没蹦出去。
“我这是穿上龙袍也不是太子，算了，还是穿潮服吧！”
季英章端起茶几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放杯子后随手在廖山的大肚皮上拍了几下，颤抖着的肥肉手感挺不错的。
睡了白术之后，季英章觉得自己被水墨气给传染了，越来越清心寡欲。半年前还热衷酒吧夜总会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现在一听见这几个字就立马联想到五颜六色，昏昏暗暗的灯光还有吵闹的音乐，霎时间就能起妊娠反应。
“我去就行了，你嫂子还有事。”
“嗯！我生日随你，你下月几号有时间我就几号过。”廖山笑的很灿烂。
季英章随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坐回到办公桌前继续看文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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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机场，办完值机手续后，在人流如织的机场大厅里，许华涛和老伴儿王美娟扯着白术的手潸然泪下。
季英章看了一眼老两口身后的女孩儿，那女孩和白术差不多的年纪。她带着一个棒球帽，下半张脸被黑色的口罩遮着，目光呆滞，大大的眼睛毫无生气的盯着年迈的父母。
如果好好捯饬一下应该也是挺漂亮一个姑娘，季英章想。抑郁症这个病确实很难搞，心理问题和生理问题紧紧交错着，家属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老两口为了孩子能够做到抛家舍业，也是爱子情深了。
季英章有些羡慕的看着这一家三口。有个这样的家，挺好。
离登机的时间越来越近，安检处已经排起长龙。
许华涛向季英章走了过来，郑重的握着季英章的手，很感慨。
“英章啊，这次真是太麻烦你了。刚知道你和小白谈恋爱时，说实话我是不看好你的。”许华涛回头满含深情的看了一眼身后沉默不言的女儿，继续说：“当时我很固执的，因为我女儿的事情，你也知道的吧？爱上了一个……”
老头儿一耸肩，笑的很沧桑。
“不想这些了，许老师。美国那边落地后机场有人接，直接送你们到南海滩的房子里，还有有什么事直接打我的电话就好，我二十四小时开机。当地医院什么的，我都交代好我的同学了，别担心，他会处理的很好的。”
许华涛没忍住，老泪潸潸而下。
“不说了，你不错，真的不错。好好对待白术，她值得的。你也值得她。书院的事情多帮帮她，好吗？”
季英章想着许华涛的话，沉默良久，一眨眼一点头，所有的一切都消散在须臾之间。
他牵着白术的手，和三人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