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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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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夜,半开放式的卧室。

    季英章拥着白术入睡。白术冰冷的脚一直被他的小腿夹着,许久不见回暖。

    “再来一次?”男人低声浅笑。

    白术一字不说,娇嗔的摇了摇头,使劲儿往他心口抵了一下。

    “你那个老师不喜欢我。”

    季英章寞落了,白天的事儿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个,白术的老师像审人。

    当然还有个得意的事,气走了林鹤。

    “老师清高,”白术是这样想的,许华涛不怎么爱和做生意的来往,她多少在许华涛那里也听说过这个话。

    有一次许华涛的一个朋友带人来书院,那人非要跟许华涛求画,按理说许华涛已经很多年不出售自己的作品了。见是好朋友带过来的也就没推辞,就按照市价就给他画了一幅。

    没过多久,他就在一次艺术品拍卖会上看见了自己即兴创作的那副“秋山晓月”。

    他很生气打电话问朋友那个人的来历,后来得知是个做贸易公司的。他也知道做生意人里也分个三六九等,可就这一个下九流的就能让他膈应一辈子。

    但是白术清醒的知道,现在做生意的和大清做生意的,地位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道光爷还在世的时候,就连扬州盐总王式安那样堆金积玉,富甲一方的老爷,也不怎么受人尊敬,人前人后点头哈腰的。境遇在白术眼中还不如自家。

    白术小声的“丝”了一声,她觉得自己想的太片面了,老师的心不会这么窄,人和人就算是同一种职业,处世为人人品道德也是千差万别的,所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

    “我看未必是不喜欢你,”

    “怎么说?”

    季英章的指尖在白术发丝间拨动,白术发质偏硬,在指尖游走的特别顺滑,顺着手指绕上去,轻轻一送,乌黑的发丝反向恢复原状,抽在季英章的脸上,他觉得很有意思。

    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白术说话,他也觉得很有趣。

    “他对我很好,我甚至觉得他就像自己的父亲。虽然我比他还大一百多岁,”

    季英章哑然失笑,这些天他有个错觉,觉得自己一直在做梦,到底是和白术同床共枕是做梦,还是她比自己大一百七八十岁是做梦?他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如果早半年,谁要是说他和小保姆睡了,他非得上去亮亮手段才行。

    现在他想永远睡下去了,床上太挤,容不下任何人了。

    “老师是担心我,怕我被你抛弃了吧。毕竟你长得很好。刚刚我才突然想起来,老师的女儿去年被男朋友抛弃了,听说还得了一种叫抑郁症的心病,男方也是个长得好的人。所以下午一开始看见你的时候,老师也许是有些感触的。”

    季英章此时不知道白术说这话是什么意味,手指悬停在半空,这一次捋上手上的头发丝有些多,抽在脸上挺疼的。

    “小白,身份证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白术“嗯?”了一声,话题转化太快,她猝不及防。

    “身份证,”季英章重复一遍。“派出所的王姐上个月给我打电话说让我有空去她那里写个申请,说她先拿去举贤区公安局去报备一下。”

    “上个月?那你交了没啊?”

    “还没呢,”

    “如果你那边不太好办,我这儿找人给你办,有政策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办出来了。没有政策就创造政策,”

    躲在季英章怀里,他的气息灼热氤氲而下,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沐浴液混着因为剧烈运动带出来的身体本来的味道,容易让人上瘾,他鼻腔中总是带着丝丝缕缕的烟草香,清冽而下,胜似美酒,一闻便醉了。

    “怎么这么着急了?我还没急呢。”

    没有身份证限制真的太多了,现在工资发放还是用的现金,白术向来都是在收银员异样的目光中给出现金,她也没有出过远门。

    季英章没有说话,搂着白术的臂膀更紧了。

    半晌,他长出了一口气,把白术的身子网上一扥,和他形成了平视的状态。

    “我不瞒你,我其实和那个乔复白也差不多。”

    白术屏住呼吸,心底像是被一个重物扯住了似的,怎么也提不起来。搂在男人身后的左右微微一捻,指尖全是冷汗。还耳鸣起来了。

    “我之前在美国生活挺浪荡的,后来回国也没见好,反正也没什么人管我。女朋友很多,很多。”他总是嫌自己不够出格似的,又用加重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很多”这两个字。

    “长一点儿最多半年,短的一天。呵!你第一次来我家时,就上个女朋友发疯打电话骂我王八蛋,还记得吗?”

    他冷笑了一声,很无奈,很现实。他却一直看着白术的眼睛,他可以对全世界虚与委蛇,逢场作戏,礼貌性上床。唯独对她不行。

    “就在刘山镇救了你那天,你没答应我,我挺生气的,转身就找了一个,朋友饭局上认识的一个演员,睡了几次也拜拜了。接着也找了,不止一个。可是我再见到你以后,就没有了,我……”

    白术没有勇气再去看他的眼睛,选择了低头,心底默念着,这就是他和每个女人告别时都要说的话吗?如果自己以后忍不住会想起这个人,是会恨他还是笑话自己蠢呢?果然每个女人都是一样的吧?

    她只看见姑娘们在乔复白面前得意的那一刻,临走还能给自己抛下讥诮的笑,可是暗自神伤的时候谁又会让你一个做大娘子的看见。

    “白术?”

    季英章见她神色异常,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女人的后背蹿上寒风。

    “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要说明我也会对你做一样的事情,像你老师女儿的前男友那样。说句挺招人恨的话吧。以后的日子什么样谁都不知道对不对?但是我不想这样下去了,漫无目的在这个世界上浪荡下去。我想让你管管我,你现在需要一个身份证,我要和你结婚。”

    这些话,每一句都像钉子楔进白术的心里,在抬头时,她眼睛框子里蓄满了泪水,水波盈盈一漾一晃荡,堰塞湖似的。

    “你话不多,挺好。就听我说吧,我家没人管我,我那个爸爸一心只在自己的仕途上算计的厉害。他只是觉得我就是季家留后的工具人罢了,我名义上的妈更是不会搭理我一个野种。我姐姐,她自己离婚了,带着个孩子,还要忙工作,偶尔知道我的事儿也是打电话来骂我一通。其实也没什么用,二十多年都是我自己野蛮生长起来的,你管管我好不好?”

    白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境的大落大起让她已经不怎么能理性的面对季英章的要求,她笑的堰塞湖决堤了,泼了季英章一身。

    “笑了吧,笑了就是你愿意。”男人紧紧把女孩困在自己的前心,任凭心脏的频率击打着两人的耳膜。这是共生。

    “我有钱,我有很多钱。恒隆那次再遇见你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因为喜欢钱才要去挣钱!我一直觉得我是要证明自己不靠你们任何人我也能够活的足够精彩!我不要把命根子掐在任何人手里,人说一句,给你点脸色你就如丧考妣,人生无望。人要有底气去对抗一切,钱,就是这个底气。”

    窗外昏暗的光污染映照在屋里,白术看着天花板上明暗分明的间隔,她好像没怎么思索过这些问题。

    她生在白家,白家虽说不是大富大贵锦衣玉食。但是在扬州这等人间富贵乡里也还算是过得去的,自幼没有吃过苦,父母待她真如珍珠一般,藏于匣中。

    教谕就是总管一州的教书育人之事的官人,父亲一心铺在这上面,加上母亲素来强势,他只有妻没有妾。在白术眼中,哪怕身边儿的丫头都是清一色的浑金璞玉。

    后来嫁进乔家,她虽然依旧衣食无忧,但可算见识到了什么是污秽,什么是脏。如果不是因为镇江出了事,她也觉得自己挨不了两个月就会出家当姑子去了,也省的父母跟着蒙尘。

    “和我结婚吧。”

    季英章这句话一出,他觉得自己画风就变了。季英章声音颤抖起来,修长的大手滑向白术的腰肢,轻轻一托。

    身体上的战栗和内脑风暴一起袭来,白术觉得自己要昏倒了。也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这么缠绵悱恻,所有的骚动都找到了自己的发泄通道,然后并不是无尽的虚无,他还想要他们的未来。

    低声说了一句:“不急,这样也挺好的。”

    本是无心的话,季英章偏偏可以听出复杂的意思。

    “今儿那个叫林鹤的是你们班上学生家长啊?”

    “也不算是家长吧,是孩子的叔叔。”

    季英章翻身起来,背对着白术开始擦拭刚才留下的汗。灼热的脸也变的冰冷起来。

    “哦,那就别干了吧,就在家里写写画画的,然后给我做饭,挺好的。”

    他一阵运动之后,累的说话的声音有点飘。

    “那怎么行呢?我应该要是工作的,这个很重要啊,”

    季英章突然转身过来,柔软的床垫跟着颤了几下,她和男人微露出的不善目光猛烈的撞在一处。

    “他对你有意思你不知道啊?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不躲远点呢?”

    季英章话硬,出口的时候已经收不住了。他并不是为了林鹤的事情生气,毕竟白术现在在他的床上。他因为自己被拒绝了,竟然被拒绝了!

    人生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认真的求婚,还没怀上就流产了。

    这句话对于两世为人的白术的意义是不一样的,她不会简单的认为这是一句孩子般的气话。

    白术紧紧抿着嘴唇。

    “这也是对你好的,季哥。我知道我和你原来的女人不一样,也许很不一样。毕竟差了一两百岁,什么都是新奇的。”

    大家都是聪明人,白术没有因为他的气话生气,季英章已经算是松了一大口气了,庆幸着还是古代的女人好伺候一些,他可是没有耐心哄女人的。

    “一开始我对你是猎奇,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小保姆啊?看多了几眼,我又会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小保姆。我去救你那次……还记得吗?我说我喜欢你,我想给你钱,想让你和我同居。你竟然拒绝了!我觉得这一定是套路,你肯定是在欲擒故纵。直到我真的找不到你了,你失踪了!我才明白这世界上的男女关系并不是都是我之前所经历的那样……白术,我爱你。以后还是别叫季哥了,叫英章吧。”

    白术笑着流泪。

    “我和你睡了,是要在白家祠堂外沉湖的。”

    “我陪你。”

    男人最动听的情话,莫过于此。

    白术徒手擦去泪痕。

    “我不想每天所有的时间都拿来围着一个人转了,真的。我娘也过着这样的日子,我那个婆婆也过着这样的日子。没有出路,一辈子像骡马一样的活着,我不愿意。你知道你现在的这个世界有多美好吗?原来女人不嫁人,除了当姑子去还有别的路可以走。二世为人,我想活的不一样。”

    明明是暗夜,白术眼里却泛着光芒。

    “并不是说我不想和你在一起,明白吗?”

    季英章的理性还是占据上风。他点了点头。

    “那你就是我的女朋友,未婚妻。好吗?”

    白术这才缓缓释放出自己的笑容。

    “还一个事我没和你说,我也是前些天搬过来的时候才知道的,林医生住在这个小区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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