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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章 过去终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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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上说,中年人的爱情是克制和权衡利弊的,是成熟和懂得分寸的,是淡定和顺其自然的。可李文秀说,我偏不喜欢,赵敏说,我偏要勉强。真正纯粹地爱上一个人,是依赖,信任,是很多要求,情绪化的要求和古怪脾气。最真实的一面、最差的一面,都暴露给对方。真正的爱是,给予过彼此每一刻当下的专注和喜悦,分享自己的挫败、恐惧和希望,才是真正的亲密。但很少有夫妻能做到这一点,无论他们结婚多久。性爱是夫妻间的桥梁,孩子是两人之间的纽带,但真正的如胶似漆是两个人感同身受。

    齐蕤已经忘记了那天晚上是由什么话题谈到了当年那件让人不堪回首的事情的了。那件事一直以来都是她内心深处的一根刺,扎在心里,拔不出,碰不得,一碰就鲜血淋漓。可当时的她自然而然地就向景睿开了口,甚至在景睿因为害怕听到不想听的内容而打断叫停的时候,她依然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事情特别老套,简直就像你觉得不可能但其实确实就存在的电视剧的狗血桥段。齐蕤那个时候年少轻狂,一腔热血,响应国家号召去支援少数民族地区。在一众竞争者中作为唯一的高学历,唯一的女性脱颖而出。在重峦叠嶂的群山中和一群青年志愿者一起为当地的少数民族地区建设贡献力量。齐蕤那会儿刚刚参加工作几年,二十多岁,干劲十足,除了公司本身安排的工作,还自愿担任当地的支教老师、义务宣传员、大小会议的主持。她的热情爽朗、聪明能干、乐于助人很快就让她成为了当地的“明星”。领导的欣赏、同事的赞美、学生的爱戴……她甚至不敢去菜市场买菜,因为当地人不仅不会收钱,往往会收获一大堆食物回来。齐蕤现在剖析自己,当年如果自己不是那么出众,不是那么享受这份虚荣的话,事情会不会不一样呢?

    领导们考虑到这一年艰苦的时光对于他们这些援建者来说是不易的,所以在选拔的时候就排除了未婚和年龄大的,因此这同行的二十来人都是年富力强的。带队的领导是个胖胖圆圆的中年老好人。常常会组织这分布在各部门的二十来号人一起聚个餐什么的。四十岁左右的汪某能说会唱,是每次聚会的主角。作为唯一的女性,齐蕤自然是众人的焦点,也是领导调侃要呵护的团宠。齐蕤从小到大都见惯了男生爱慕的眼光,自信地以为自己可以从容应对。当汪某人每次聚会都为她拍大量照片时,她也不以为意。直到有一天,汪某给她发了非常露骨的短信表白所谓的爱意,并无耻地提出想要一段露水情缘。齐蕤大怒,只觉得恶心,义正言辞地拒绝过后,对他再也不假辞色,只要有汪某在的聚会,齐蕤要么不去,要么早早离席。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大半年。

    事情发生在当地的少数民族年。大家都得出席这样的场合,几百号人围着操场的火堆载歌载舞,好不热闹,齐蕤被各种各样的人敬酒,虽然有大田这样的忠厚长者帮忙挡酒,齐蕤难免还是微微有些头晕。齐蕤的住处离操场不远,她察觉到酒劲上来了就往回走,刚刚开了门还来不及把钥匙抽出,一个人猛地从后面扑过来,将她推进门,并一脚踢上了门。齐蕤先是吓傻了,没有反应过来,当汪某的手已经摸上她的胸口,嘴也往脸上凑的时候,她才开始一边尖叫,一边奋力挣扎。不远处就是人群,可大家都那么吵,正是酒酣耳热之时,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的罪恶。齐蕤的嘴被捂住,她酒醒了一大半,顾不上恶心,对着捂着她嘴的手咬下去,有血腥味冲入鼻腔。汪某吃痛松开手,齐蕤从地上爬起来,摸到桌上的水壶砸了过去,可惜被他躲开了。齐蕤气急,抓到什么就扔什么过去,在她把房间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扔了一遍之后,汪某终于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齐蕤靠在卧室的门框上浑身发抖,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掏出电话,刚刚拨出秦磊的号码,犹豫一下挂断。她又拨出了大田的号码,再次挂断。最后拨通了领导的电话:“您赶紧过来,我把汪某打伤了,他可能会死。”齐蕤巴不得他死,但是他当然死不了,当这位圆圆胖胖的领导赶到一片狼藉的现场时,他还在地上喘气。

    此后十多年,齐蕤都不愿意再触及任何和那天相关的事。因为只要哪怕有一点点相关,她就会为当年自己的懦弱后悔。如果她勇敢一点,不去顾及所谓的大局和影响,是不是结局就不是那样的息事宁人?如果她更勇敢一点,是不是那个人渣就不仅仅是作为酒后失德被提前遣送回家?更重要的是如果她更勇敢一点,是不是就可以大胆地说出来,她从来没有勾引过那个人渣,都是他满口胡吣?她甚至不敢告诉秦磊,因为她怕他也会以为是她不检点,先招惹了那个人渣。她怕为他们今后的婚姻埋下隐患,可实际上,正是因为如此,才真正埋下了无穷无尽的隐患。她忘不了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接受不了秦磊的亲近,却又无法解释。她一想到那位老好人领导说的,“谁让你那么漂亮,性格又好呢,难免会招男人惦记。”她就有一股郁气,这以后的十多年,她都有意无意地模糊掉自己的女性特质,尽量让同事尤其男同事忽略掉自己的性别,甚至一度以女汉子为荣。这些都是那件事对她深入骨髓的影响,她学了心理学之后才明白,她越明白就越不能原谅自己。越不能原谅自己就越无法诉说。

    所以当景睿看到那些她从未示人的照片,说了句:“可是你也有看镜头啊,而且看得出来你是愿意的,高兴的呀!”的时候,齐蕤忍不住隔着屏幕哭了起来。她接连打出三行字:“你要相信我,我没有要勾引他!”“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靠,我当然相信你!”景睿爆了句粗口。“我认识姐这么些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吗?”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当年如果她有勇气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一切会有不同?景睿居然是唯一一个不在场却了解真相的人。她最亲的父母、丈夫、闺蜜都难以启齿,可她却在这样一个深夜,把当年最不堪的一面对他和盘托出。

    齐蕤从床上滑到地板上,趴在床边,泣不成声。十多年来,心里那根刺终于拔了出来,虽然和着血,带着肉。她突然很想景睿现在就在身边,可以抱着她痛哭一场。

    “姐,你怎么了?说话呀!”

    “姐,我打电话给你。”

    齐蕤看表,近凌晨三点。电话响起,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挂断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需要独处。正如那位著名的女作家所说,很多时候,对女性而言,成就如玫瑰,半是浮华,半是苦刺,手放错了位置,是会扎出血来的。真烦啊,小时候乖巧能干,优秀出众是会被大人摸头的,长大后却反而成了被怪罪的理由一一你不该那样突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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