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中盛和郊区几个中小学合作的研学项目在市场部的步步为营下，很快全部拿下。老马很高兴，约了几个小学校长和相关领导一起共进晚餐。齐蕤把地点选在了离几个学校更近一点的市郊的一个农庄。市郊的农庄大多数是人工造出的各种景观，有小桥流水，茅屋竹席，房前屋后有“野花野草”，池塘里有鹅有鸭还有鱼。齐蕤和景睿提前两天就前去“踩点”安排，力求让各方领导都能满意而归。宴请当天，齐蕤和景睿更是早早地到了农庄门口迎接各路大神。老马带着大大小小的十几个管理层从车上鱼贯而下，老马和白副总走在前面，后面一群人紧跟其后，浩浩荡荡，蔚为壮观。老马步履坚定，白副总巧笑嫣然，下属们亦步亦趋，场面十分和谐。齐蕤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微微欠身迎进大伙儿。老马看着她点了点头，神态和蔼亲切。身后的一众同事或笑容可掬地点头示意，或欠身挥手打个招呼，唯有白副总昂着头，目不斜视地走过。齐蕤心里一乐：唉！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这次齐蕤立了大功，说是中盛的功臣也不为过。咱们的白副总还是沉不住气啊，这么明显的视而不见只会让她自己显得小家子气。倒让齐蕤平白多了路人缘。

    席间大家相谈甚欢，酒过三巡，从甲方乙方的商业互吹到各方内部帮吹再到自我鼓吹，气氛十分热烈。等终于结束时，领导们都已微醺，只剩下景睿和齐蕤滴酒未沾，十分体贴地安排了各车把各位领导们送回家。同行的共有五辆车，马总上了第一辆车，坐在了后排，白副总坐到了副驾驶。老马摇下车窗，对着齐蕤：“你坐哪辆车？”

    “您和白总先走，我和景睿还要去和农庄那边结算一下，你们先走，田师傅，郊外路况不怎么好，您开慢点。”

    “好。”车窗摇下，车缓缓离开。

    等所有的人都走干净了，齐蕤开始有点发愁了。对于大白天都经常开车迷路的两人来说，晚上从不熟悉的郊外回城是个挑战。当齐蕤表达了对于是否能找对路回家的担忧之后，景睿满不在乎地表示，有导航和他的聪明才智，四十分钟后就会安全到家。

    齐蕤对此完全没有信心，毕竟他俩也不是第一次走错路。车在黑漆漆的公路上以六十码的速度前进，他俩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窗外的风清凉惬意，送来一些乡下树木和庄稼的气息。偶尔迎面而来的车灯映射出景睿忽明忽暗的脸，他嘴角有一些上扬，眼神清亮。握着方向盘的手显得随意又洒脱，仿佛能掌控一切。

    可是为什么这路越走越偏，越走越窄？“我们不会又走错了吧？来的时候好像没有路过这里耶。”齐蕤看着黑漆漆的前方小心翼翼地问。

    “应该没错呀，导航就是这样指路的，除非导航错了。”景睿耸了耸肩。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这边在修路，导航不准？”

    “没事，有我呢！我方向感好的很。”话音未落，一个急刹车，让齐蕤向前倒去。

    “齐姐，你没事吧？前面有个大坑，近了才看见。”景睿不好意思地偏过头来看着齐蕤。

    “没事，你确定你走对了路？”

    “嗯，这个……不太确定，嘿嘿，但是方向应该是对的。你相信我嘛，再说地球是圆的，我们肯定能回家的，嘿嘿。”他挠了挠头，丝毫没有走错路的不好意思。“你看，你从前没有经历过大晚上走错路，一路上跌跌撞撞这么刺激的事吧？”

    “嗯？”齐蕤笑了，“确实。”

    “那你可赚到了，全新的人生体验。”

    “……”

    “别怕，有我呢！我保证把姐安全地送回家。你一定要相信我哦！”

    接下来的一小时是奇妙的一小时。景睿和齐蕤在一段不知名的满是沙砾的小路上行驶，小心避开时不时突然出现在视线里的大小石头，间或听他提醒坐稳坐好；听他认真而兴奋地附和着导航里甜美女声：“今天您走过的弯路，从此人生都是坦途。”；听他不疾不徐地对着窗外模糊的景物指指点点，笑着说前方左转右转；听他碎碎念地肯定聪明如自己一定找对了路和絮叨自己信错了导航也无关紧要。或许没有那么久，因为当终于看到了城市的万家灯火时，齐蕤竟然觉得这段路实在是太短，她还没有在这种愉悦的氛围里，是的，愉悦的氛围里充分感受一个男人面对突发状况时提供的这份松散的，淡定的，不以为意的掌控感。她已经习惯了周围大多数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面对问题时的急躁，愤怒，指责，沮丧。习惯了出了问题的时候，她总是被依赖的那一个。总是她打起精神去善后，然后还得顾及别人的情绪。可是，今夜，此时此刻，齐蕤觉得自己是被顾及被呵护被给予足够重视的那一个人。

    “今晚是不是会终生难忘啊？齐姐”景睿笑眯眯地问。

    “嗯，终生难忘。”齐蕤郑重地回答。

    夜幕下越来越近的城市星星点点，灯火辉煌，但都不如那双含笑的眸子清亮耀眼。那双眼里的光一直照进了齐蕤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破土而出，开始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