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戏子
看着避丹畸变的身体慢慢靠近母狮,我感觉眼前的世界又在一点点发生变化——嘴巴里的口香糖逐渐没有味道,我看到的东西又开始变得“正常”。
身穿紫袍的人形避丹跨上白狮一捋胡须,“哈哈哈哈哈哈!我——登天了!我还要谢谢你啊二弟!可惜你我无缘了!”
明显我看到的和听到的与桑笑笑他们不同,他们明显被听到的声音吓了一跳,柴秋月甚至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避丹坐在白狮背上,摇头晃脑又念了几句,“枯黄叶,铺满街。漫天江雨雨未歇。踏花泥,着云梯。万家灯火,何枝可依?惜!惜!惜!——我去也!”
避丹说完便用道袍的大袖一拍白狮屁股,一人一狮便幽幽地向天上飘去,消失在黑洞洞的夜空之中。
面对突然离去的假避丹和满地的狼藉,几人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晌桑笑笑终于第一个开口,“那……我们走吗?”
赵子豪抱着昏过去的柴秋月,眼睛失神地望向窗外,看着避丹飞走的方向愣神,“他真的练成了?这是什么东西?这就是白地教的神?”
我又撕了一片口香糖塞进嘴里,把枪放进背包,站起身来收拾随身的物品,“都死了,也算是恶有恶报了。避丹那个样子都不算是个人了,成个屁的仙,那《大登天》把他变成那个样子,我看他成了个妖怪。”
我把背包装好丢在一边,和赵子豪一起把柴秋月抱到床上去。
“我去他们后院看着摘点菜,再拿点用得上的东西。子豪你在这里陪秋月吧,”我拿起丢在地上的钥匙,“我把东西直接装车上,一会我开过来。”
“我和你一起哥。”桑笑笑也站了起来,结果下一秒整个人重重砸在了地上。
原来不知在什么时候乱飞的流弹打穿了她的大腿,刚刚由于过度紧张都没有注意到身体的疼痛,现在放松下来才意识到严重性。
血液已经几乎将她的一条裤腿染透,我赶忙把她也扶到床上,试着把她腿上的裤子撕开露出伤口。
用匕首割破了裤子,我又随便从地上尸体身上撕了一块干净的布条,暂时给她扎住止血,我现在先去这些假道士的卧房里找一找有没有药品和纱布。
我直接去了后院的位置,在菜园子旁边找到了他们住的房间。根据生活痕迹判断,平常这些假道士就是八九个人挤在这个四十多平方的小破屋里,估计是对那些真道士的卧房有所抵触,想到这里结合菜园里还没焚烧完但已经熄灭的尸堆,我忽然有点不寒而栗。
在小屋里翻了十来分钟,最终的结果也只有半瓶碘酒和多半卷纱布,还有暂时派不上什么用场的一板感冒胶囊。
待到我回到房间,桑笑笑腿上的伤口血也勉强止住,擦了些碘酒缠上纱布就让她躺下继续休息了。柴秋月已经醒了过来,根据她自己说就是惊吓过度所以晕了过去,因为她看到了比我们更恐怖的画面。甚至这种画面难以用语言描述出来,她说所有言语在她看到的东西面前都无比抽象无力,她怀疑自己一瞬间看到了夜路最黑暗的角落。
也就是登天后的避丹,他的灵魂,是夜路最黑暗的角落。
但是这究竟如何恐怖如何黑暗,是我们这些没有“炬目菩萨”眼睛的人所看不到也想象不到的。我忽然想,这双眼睛,到底是神仙的赐福还是黑暗的诅咒。
桑笑笑腿上的伤让她现在很是虚弱,已经经不起旅途的折腾。好在这些假道士还给我们留下了一些除了人肉以外的食材,菜园里也还有在生长的夜路植物,勉强生活几天还是足够。
在桑笑笑休养的这几天,柴秋月大多数时间陪着她聊天解闷,我和赵子豪几乎将玄霄宫转了个遍,期间也终于找到了藏书阁的位置,而那个引起命案的顶楼我们也去了,但是不曾找到所谓的《大登天》。猜想可能会被放到他们睡觉的小屋,结果找了也没有找到,只能猜想是假避丹在拿到书后随身携带,而《大登天》也随着他登天一起不见了。
提到这本书赵子豪还有点意难平,倒不是他也要修仙飞天,只是好奇真的有书本有如此威力,那书中的文字又会是怎样呈现。毕竟我们拜读过的埃德姆教典籍《夜路圣经》在某种程度上也只能算个“攻略”,但是《大登天》更像一个外挂。
关于《大登天》的事情不了了之之后,我和赵子豪里里外外慢慢打扫了整个玄霄宫,将死去的人们埋在后院,同时重心更加偏向对于桑笑笑的照顾。
尽管没有抗生素这些药品,在粗茶淡饭的安抚下,桑笑笑的状态终于一点点好了起来。虽然伤口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已经能够下地走路了,我们都很庆幸子弹没有伤到骨头。
在离开玄霄宫之前,赵子豪提议将这里的事情记录下来,并不是为了歌颂我们参与了假道士们的火并,也不是为了告诉人们模仿假避丹登天成仙的可能,只是为了能够有人知道这里发生的悲剧能够将玄霄宫里的牺牲和死亡告诉世人。
这册薄薄的书稿完成之后,我们将其放在了庄祖殿的供案上,随后我们带好自己的东西还有意外得来的几把枪支继续上路了。
离开玄霄宫没多久,也就行驶了四五公里,我们遇到了一个徒步的怪人。
从背后看去,这个人身穿一套京剧行头,头戴硕大的一个凤冠,肩上披着的繁复花纹的云肩垂下簇簇流苏,身上大红且绣着牡丹等花纹的宽松戏袍,腰间还挂着一条玉带。手从长长的水袖里伸出来拎着一只和衣服完全不搭的黑色单肩包。
第一反应我们还以为撞了鬼,毕竟在夜路什么东西都不稀罕,尤其是这些在现实见不到的东西更不稀罕。但是我们也不敢贸然靠近,只能在这个人身后保持着两百米左右的距离静观其变。期间她甚至也回头看了我们,但是和我们没有任何交流,继续走自己的路。
我们四个人紧张到精神快要崩溃的时候,那个穿着大红戏服的人终于停下了脚步,一屁股坐在路边,打开自己手里的背包开始吃东西。
看着她正常吃东西的样子,我们算是排除了她是妖魔鬼怪的可能,将车子逐渐靠近过去试着和她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