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信徒
就在我沉浸在艾达·巴金斯的世界中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一开始是听不清的呢喃,随后声音逐渐清晰,“你发现什么了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一下子让我从梦境中脱离出来,我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故事里的那个孩子,而是何凯,我自己。但就算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也没有醒来,眼前漆黑与灰暗的光影搅和在一起,我感觉自己被夹在梦境和现实中间。
“发现什么?”我不解,心中还在思索着这个声音到底是属于谁。
“你和他们,和我,都不一样……”
听到这句话我忽然想起来这个声音的主人,那个穿着道袍的红发女人。但是她的声音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呢?我现在到底是不是还在做梦?
“我怎么了?”我向着看不清看不透的光彩中问道,“我就是个开车的,我有什么不一样?”
“你相信人有灵魂吗?”
听到这个话,我有点不耐烦,“我懒得讨论这些哲学问题,如果你真有什么见解,不妨通过这个问题找找离开夜路的方法。或者去找研究《夜路圣经》的那些人,去和他们讨论讨论夜路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打扰我休息了,甚至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你很没有礼貌。”
“哦对不起……我叫柴秋月,我知道你叫何凯。”
太怪了,一个穿着道袍的外国女人有个汉语名字。
“谁告诉你的?”我和她明明只有一面之缘,结果她直接报上了我的名字,“你找他们问的吗?”
“我能看到所有人的灵魂,包括你的。”柴秋月说,“你是一个私家司机,已经与前妻离婚,有一个女儿……”
听到她提到女儿,我直接严肃起来,“你最好没有跟我开玩笑,你是想用这些信息威胁我还是干什么?你怎么得到这些东西的?”
“……你在某天晚上出车的时候误入了夜路。”柴秋月说,“这不是我问来的,这是你的灵魂主动对我说的。”
我难以忍受如此蒙在鼓里的感觉,我尝试活动自己的身体,猛地从梦境之中醒来。
我看了一眼时间,才睡了两个多小时,虽然我对于巴金斯的故事依旧十分好奇,但梦境这种难以捉摸的东西只能等日后有机会再进行探究了。我收拾好随身物品,叫起桑笑笑说明情况,便去找柴秋月。
打听了一圈之后来到了教堂的祷告大厅,人们已经散去,只剩柴秋月自己一个人背对我们坐在角落的位置,似乎在特意等待着我的到来。
我和桑笑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而她对我们的到来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轻轻碰了碰她,“你好……”
她终于转过身来面向我们,睁开眼睛像之前一样打量着我们俩。
“你来了啊……对不起造成了你的困扰,”柴秋月开口道,“你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灵魂?”我反问,“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的事情的?”
“你知道世界本来的样子是什么样子吗?”
我赶忙摆手,“停停停,如果在我梦里和我沟通的是你,我应该和你说了我现在不想听这些没来由的理论,我对夜路也有一定的认识了,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狗的世界只有黑白颜色,而人肉眼可见七色光,但看到的却都是物品反射出来的颜色;而在宇宙之中,却有更多的被称作暗物质的东西根本连可见都不可见。所有东西都存在,只不过我们能不能看到而已。”柴秋月自顾自地说起来。
“你描述一下他的样子。”柴秋月偏头对桑笑笑说。
桑笑笑本来就对柴秋月没什么好感,再加上她在这里故弄玄虚,撇了撇嘴说,“怎么?你自己看不见吗?”
柴秋月也发现了和我们的交流不是很有效,于是直接说,“我看到的世界和你们不一样,我看到的是灵魂,每次我看向你们的灵魂的时候,他们都会凑到我的耳边,对我窃窃私语。说的内容,就是你们的过往,你们在夜路外面的全部过去。而你,何凯,你和他们不一样,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一个洞。”
“什么洞?”我问。
“在我的眼里,每个人的灵魂都是长长一条橄榄的形状,也都差不多高,每个灵魂的表面都无比白净光滑,周围有着淡淡的黑色光晕,我见过的所有人都是这样。但是你的灵魂上面,有一个洞,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于是我就仔细观察,想看清那个洞里面到底有什么,我一个劲地端详,但是什么也看不清。”
我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还有你是怎么出现在我的梦里的?这也是拜你的能力所赐吗?”
“这是一种叫耳蛉的小东西,我把他放在了你的身上,能够听到你们灵魂说话也是因为他。”柴秋月指了一下自己的耳朵,“你没有去过二法门的对吗?”
听到二法门我忽然有了点兴趣,“怎么?你对二法门有什么了解?”
“我在来教堂之前在洪德寺住过一段时间,当时我被耳边的声音困扰了很久,一度以为自己是被下了降头中了邪,后面去求寺里的大和尚,他带我拜了寺里的庇荫菩萨,然后他告诉我这是一种叫耳蛉的东西。”
“只有和尚吗?没有道士吗?”桑笑笑问,“那你身上的道袍哪里来的?”
柴秋月疑惑地看向桑笑笑,“寺里面怎么会有道士?这衣服是后来在夜路上从一个假道士身上扒下来的,那人一开始想用些狗屁不通的话骗我身上的财物,见我直接戳穿了他的身份,随后恼羞成怒要杀我,结果那家伙除了拿把没子弹的枪根本就没什么腿脚功夫,制服了之后我就扒了他的衣服把他绑在路碑上了。”
听到这话我不禁怀疑金俊汉给我讲述的关于李寒天使用《路行经》的故事,如果传说中的白地教和二法门不像李寒天遭遇的那样道士和尚一团和气,那真相又是怎么样呢?但是金俊汉他们也没有完全讲完,还是要有时间再去找他们问问清楚。
“你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吗?”我问,“没有同伴吗?”
“一开始和我弟弟来的,但是后来走散了,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柴秋月叹了口气。
“我刚刚看到那么多人围着你……”
“那些人都是我来了教堂这边才遇到的,他们对这些未知力量很崇拜,我一开始只是和他们简单聊天,但是后来他们非要说我是什么巫女,是夜路给他们的神迹,觉得我一定会带他们出去。甚至还有人因为这件事去烦薇科蒂,但是那个女人是个哑巴,问什么都只会笑眯眯地看着你,结果这样更误会了,他们有人觉得这是埃德姆教对我的认可,于是更加狂热了……”
“你不信埃德姆教吗?”桑笑笑问,“我还以为你是个神棍。”
“为什么一定要信呢?”柴秋月反问,“再说,就算信,也不一定要那么疯狂吧?——我其实一直在找机会离开这里,只是我没有交通工具,也不方便向他们求助。”
我一听柴秋月的话就听到了弦外之音,也许她在向我们抛橄榄枝,“我们打算在这里待几天就走,如果你方便的话,到时候一起离开怎么样?——你觉得呢笑笑?”
看起来柴秋月的经历比我们只多不少,日后同行没准会有一些帮助,并且她说的我身上有异于其他人的地方,没准在以后会解决这个问题。
桑笑笑看了看我,点头同意,“我也想早点动身,我想赶快出去见我的家人。我没关系的哥,毕竟我都是你救出来的,你决定就好。”
柴秋月见我们主动提出同行,脸上高兴的神色溢于言表,“太感谢你们了!那就这么定了,请务必找个休息的时间离开,我不想惊动他们。”
“欢迎加入我们。”我和桑笑笑分别和她握手,“只是我们刚刚来到夜路,离开这里之后肯定需要你费心。”
后面我们三人又随便聊了几句,估摸到了吃饭的时间,便前往餐厅,与众人一同吃了薇科蒂留下的食物,而薇科蒂似乎又已经离开了教堂区前往夜路布道救济,没有见到她。
吃完东西之后困意又起,于是干脆返回寝室继续休息,醒来再做出发的详细计划。彻底进入睡眠之前我还在想着艾达·巴金斯的故事,虽然这不过是一段梦而已,但在我的视角看来就像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确确实实有这个人、而且确确实实经历了这些事,而我只不过借助他的眼睛看到了这些事。
于是我在心中默念巴金斯的名字,回忆着梦境中的内容,期待着梦中的童话世界,但昏沉沉睡去,意识飘散,一切不再受我大脑的控制。
又是多梦的一夜,我像是在一夜之间穿梭南北横跨东西,体验了无数人生,但终究没有再梦到巴金斯的事情。难道只是比较长的一场梦而已吗,我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我也实在说不清在追求这个梦背后的什么内容,或许我太在乎巴金斯后来是怎样一个结果了。
无人打扰的睡眠时间飞快,六七个小时在数不清的碎片梦境中逝者如斯,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听到外面吵吵嚷嚷,似乎是薇科蒂又带了新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