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章 台风
“大约三天后有台风,现在已经到达澳大利亚沿海地区,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慕容珂靠在亭子上,双眸通红紧盯着我。
“我很喜欢这里的环境和热情的土家族人,想留下来住两天,何况我定的民宿……”
“你呀,不见棺材不落泪!”他打断我的话,用力甩了甩衣服,大义凛然般摆了摆手。我停留在原地,默默看他离去。夕阳如此绚丽多彩,像千万缕霞衣笼罩着他 。他忽然顿步,侧身看我,嘴角弯了弯,似笑非笑问:“我带你去更美的地方,报销你的旅资,不考虑一下。”
“不了。”我说,他失望离开,完全消失在晚霞中。这种感觉很熟悉,十年前,当我在编辑部看见韩哲拥着顾薇薇时有过;两年前,李凯撞见韩哲在暖阁,不听我解释时有过;他义正言辞指责我,诽谤我时有过;他离开家,一去不复返时有过;醉了七天七夜,我躺在床上想他时有过。我可以很爱他,也可以没有他,两段感情,我都是受害者。第一段莫名被抛弃,第二段,莫名——被抛弃。我应该思考,到底哪里错了,他们为什么离开。坐在花园木椅上,衣服已经湿透。我打个寒噤,茫然若失看着四周。
回到旅社,上楼时被老板叫住,他问我为什么淋成这样,还问慕容珂去哪了?我摇摇头,牙齿打颤问道:“台风什么时候到,这里有没有危险?”他爽朗地笑了,递给我一杯姜糖水和一条毛巾。
“刚才已经召集大家开会了,如果实在担心可以离开,我退钱并安全护送你们离开。”
“你也要走吗?”他问。
“我们这里台风年年有,都习惯了。”
“你考虑一下,不着急,先去洗个热水澡,明早七点在大厅集合。”我“嗯”了一声上楼,
终于熬到十二点,我眼皮发涩,身体不受控制似的栽倒在床上。睡着了就不拍了,我安慰自己。我并不怕死,可死了就看不到我的佳佳,曾经答应她的一件都没做到,心隐隐痛了起来。
手机响了,原来是慕容珂,他嗓子沙哑,问我害不怕,我没说话。
“等我,我现在就去接你,千万不要打开窗户,不要下楼,饿了渴了忍一下,记住了吗?”我心疼他的嗓子,于是也大声说:“知道了。”手机那头他哭了,哽咽地说:“要好好爱自己,我去接你。”放下手机,我久久不能释怀,裹着被子坐到天亮。
台风拼命攻击着小楼,感觉到楼房在摇晃。雨水冲进二楼,楼下很嘈杂,哭声,喊声,抱怨声,怒骂声包裹在一起,房顶都要掀起来了。
“下楼,我停在门口,出不去了。”我紧紧盯着的手机终于响了。
“我,现在就下去。”我说,背上包,拿着一把雨伞匆匆下楼,楼下已经没有人了,我来不及告别就离开。车门被吸住了,他在里面推,我在外面用力拉,他把脸贴在窗户上,说着我听不清的话,后来开始对口型,门总算开了,冲进去很多水。
“没事,后面有个小桶,用浴巾吸满水从车窗里倒出去。”他咳了几声,掏出几粒药含在嘴里。
“给你水,我带了好几瓶。”他瞥我一眼,接过来大口喝,“没想到,你……”我没让他把话说完,绕到后面吸水,很快满满的一桶水,车里水量却没有减少。
“等风向变了,你快速摇下车窗,将水倒出去,关上车窗继续,如果风向能维持半个小时,我们就成功了。”
“了解。”我说。
“你做事很麻利,和我想的一点都不像。”他转过身,“要不要帮忙?”说罢又低头咳几声。
“不用,你照顾好自己等同于帮忙。”
“好了。”我喘着粗气说。
“老天爷真是给你面子,风向变了。后面有毛巾被,你去拿,包好了不要生病。”
“猜你昨夜没睡觉,在车里眯一会吧。”他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怒嗔,他桀然一笑,“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我怕你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我没有故事。”
“我不信。”他说,看来真疲倦了,转个头都很困难。我推他一下,他打个寒噤,吓得不轻。
“上坡后停下来,我来开。”他眼皮发涩,“你能行?”
“放心,老司机,你把路线告诉我,实在不行开导航。”他点点头,顺这条路一直走,在第三个红绿灯向北就到重庆了。”
“明白,你先睡。“我拍拍他肩膀,替他掖好被子,他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中还不忘嘱咐我:“如果遇到意外,把我叫醒。”
路上有许多车泡在水里,救援队还没到,好在他的越野车很高,一般的深度可以轻松驾驭。
前方有一辆面包车横在中间,双闪灯晃得我睁不开眼。我很害怕,心里也清楚,如果把车停下来会有什么后果。车子越来越近,我甚至看见他们被雨水淋湿的头发和面色狰狞的脸。他们占据了三分之二的路面,几个男人同时挥舞着手臂,他们明显不想让我过去,看一眼副驾驶上睡的死死的慕容珂,我深吸一口气,一脚把油门踩到底,随着几声粗鄙的谩骂声,我成功逃了出来。
第三个红绿灯往北路口已经被堵住,我瞥了一眼车窗外,深吸一口气,太险了,如果不被他们拦着,后果不敢想。往北是一个下坡路,有十几辆车泡在水里,救援队也无能无力,只能把希望寄托给吊车师傅,吊车一次也只能吊起一辆小轿车,面包车和大巴车里的人危在旦夕。
我没有圣母心,也缺失这个能力,还是想想自己吧!第四个红绿灯一路向北,我不敢停下来,手机也没电了,仿佛有个声音一直指引着我,向北走。
天亮了,车子停在岔路口。仪表盘上的电池图标开始闪烁,并进入报警状态,电量已经耗尽。我趴在方向盘上,眼泪喷涌而出,感官已经麻痹,分不清是喜还是忧。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浓浓的困意袭来,这才发觉,我竟然开了一夜车。摇下车窗,我对周围的环境很不满意,用慕容珂手机打救援电话,对方含糊其辞,各种客观的理由,总之,不方便来。
手机显示最近的加油站还有一千多米,我从后座下拿出油桶,只有这样了。
风儿轻柔吹拂在脸上,阳光裹挟着淡淡的橙色光芒,我深吸一口气,内心充满了幸福。晃动着手里的油桶,我仿佛是那个快乐的采蘑菇小姑娘。向后望,车子掩映在一片翠绿树荫下,池塘里传来几声蛙叫,我没有理由嫌弃它。
一切都是美好的,愉悦的,直到一声声刺耳的呼喊,我顿足,冷冷看着满脸疲惫的慕容珂。
“我在这,我刚才去加油了。”他扑过来抱住我,不给我喘息的机会。
“咣当”油桶掉在地上,我轻轻推开他,“去加油,不想回家了。”他不管不顾,像一块狗皮膏药紧紧抱住我。我使了很大力气,仍然推不动他,眼看着油桶从坡上滚下去,撞击一块大石头,盖子崩开落到池塘里,汽油汩汩流淌着。
“有你的地方就是家。”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我一惊,旋即苦笑着说:“你爱错人了,我担不起你的爱。”
“为什么?”他松开我,目光焦灼不安。
“不为什么?”我避开他火热的眸子。
“不可能再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