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热汤面
“佳佳，洗澡睡觉吧！”
“不嘛！明天又不上学，我想玩一会……”
“手机看久了，眼睛就坏了。”婆婆叹一口气，屋里传来悉悉索索的走动声。
“孩子爱玩你就让她玩一会，反正明天也不用上学 。”公公一贯做老好人，我鼓足勇气插入钥匙，扭几圈房门开了。
“妈妈……”佳佳扔下手机扑过来，我抱住她。
“爸， 妈，我回来了。”看着二老诧异的目光，我无地自容 。公公抬头，和善地笑了笑，起身往厨房走去，反手捶打着后背。
“回来就好，佳佳我们也管不了。”婆婆抹了一把眼泪。
“还没吃饭吧？”
“今天包的牛肉酸菜饺子，佳佳吃了两大碗。”公公把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推到我面前。
“先吃饭。”我接过筷子，心中百感交集。
“妈妈。”佳佳抽出椅子坐在我身边，忽闪着大大的眼睛。
“你说。”我嘴角弯了弯，她长高了，也长大了。没妈的孩子要比同龄人早熟，她是被我强硬催熟的孩子，我也无奈。
“妈，你看看我的衣服，有没有很特别？”看她满怀期待的眼睛，我放下筷子。
“没什么呀！”我说，她笑容里隐藏着少许狡黠。
“特别短！”我开悟似的“哦”了一声，她大功告成般洋洋得意地笑了 。
“还有十几天过年，年前给你买新衣服。”我笑着敷衍道。
“不行，我的棉袄不是瘦了就是短了，每天穿跟叫花子似的，同学们都嘲笑我。”她委屈的泪水溢满了眼眶。
“好了，好了，明天带你买。”她抹了一把泪，我们班同学穿的一件羽绒服可好看了，她天天臭显摆……”
“买，买同款，买五件，你每天显摆一次，五天不重样。”她破涕而笑，公公婆婆也笑了。
“妈妈最好了！”她又坐下来，双手托腮，流光溢彩的眼睛 仿佛要诉说一段缠绵悱恻的故事。
“还有什么事？”我瞥她一眼。
“妈，郑佳怡有儿童电话手表，可以定位，打电话，你随时随地可以找到我。”
“买。”
“妈妈最好了！”她亲我一口后，又踏实坐着，开始故伎重演。
“你可以让我把饭吃完吗？”我放下筷子，皱着眉头说。
“那你先吃，不够再让爷爷煮。”我哭笑不得。
“你找张纸，把喜欢的写在上面，没有错别字可以买，只许三件。”
“好嘞！”她一溜烟不见了，我扶起椅子接着吃，摸着圆鼓鼓的肚子，莫奈何呀！莫奈何。
“欧阳，你明天还上班，带佳佳早点休息吧！”婆婆说。
“好！”晚上她缠着我要听故事，我把从小到大给她讲过的童话故事又讲了一遍，看着她在我怀里沉睡，我很满足。
晨光微曦，鹅黄色的落地窗帘被风吹起，落下，再吹起，再落下。风儿太柔弱了，用尽全力也不能将窗帘掀开。我看着窗帘发呆，昨夜一直和佳佳在一起，把她哄睡后我也倦了，今天早晨醒来，为什么在自己的卧室里。
“……我妈妈昨天晚上先跟我睡的，后来……”佳佳捂住嘴，东张西望一番后小声说：“她回自己卧室了，她口口声声爱我，都是假的，她更爱……”我一时语塞，这个孩子到底像谁呢？
“郝姨，我妈妈，她好的很。昨天晚上吃一大碗饺子，对……”我开门，居高临下看着她，她捂住嘴，伸了一下脖子，索性坐在楼梯上，楼下的公公婆婆已经准备好早餐。
“她一开始和先我睡，后来，后来等我睡着后她偷偷回自己屋里了……”
“咯咯咯！”隔着手机，我都听得见两人的笑声。
“妈，郝姨和应姨的电话，你接不接？”
“不接 。”我瞪她一眼，准备回卧室换衣服。
“妈，我答应她们了，郝姨一会来吃饭，然后我们一起上街……”
“上街干什么？”我往回走，她“哇！”的一声哭了，哭声很难听。
“昨天你答应我了，还要给我……买……五件……”
“爷爷奶奶都……都作证。”听到她抽抽噎噎快要断气的哭声，我心忽然一颤，那一瞬，仿佛听到了支离破碎的声音。
“逗你玩的，快洗手吃饭。”我转身看她，她擦了擦眼睛，委屈的泪水仍然簌簌而下。
“好了，妈妈错了，昨天晚上梦游来着，现在还没醒 。”她泪还在，可眼里的狡诈却如破竹之势，我叹口气，走几步将她搂在怀里。手机没关，里面传来郝歌和应百合几乎变异的笑声。
“你这孩子到底像谁？”我自言自语。
“难不成像我……”应百合没羞没臊的声音，佳佳开着免提，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们三人，不对，还有杨梓，早晚有一天能把我气死。”我咬牙切齿道，她们的笑声堪比鬼哭狼嚎。
“开门，我们到了。”看佳佳屁颠屁颠去开门，我有些许的不安，她们两人，婆婆都不喜欢，可是，她们带来的礼物婆婆应该很喜欢。看着堆成小山一样的礼物，我姑且饶她们一次 。
这顿早餐异常丰富，公婆脸上展现出的笑容，让我怀疑它的真实性。佳佳店小二似的忙碌着，嘴里还不停吆喝，我越瞅她越来气，恨不得拽过来揍一顿。
“晓雨，我决定了，以后不结婚。等我老了，有佳佳照顾，也挺好的……”百合凑过来小声说，我瞥她一眼，“你想的挺美。”她一愣，漆黑的眸子瞬间像蒙了一层沙，几枚粗大的沙砾与瞳孔摩擦，一滴滴泪落在眼底。
“你想得美，有我们在，不会让你单身 。”我看向郝歌，她吃的正欢。应百合坐直了身子，饭菜也不香了。
“够了，你们想买多少，都可以开服装店了。”我碎碎念着，她们也不听，只是把付款后的衣服鞋子等放在我这里。
“欧阳老师，果然是你。”汤文牵着小儿子的手，快走几步过来。
“汤文。”我仰头看她。
“我不坐，唐生带大毛买衣服去了，我和二毛一直在这里溜达，坐累了，才牵着他四处走走，我还以为看错了呢？”汤文努力表达着自己的幸福，我把袋子都放在椅子下面，示意她坐下来。
“老师，我听说李哥去上海了，本来要回来过年，昨天晚上跟唐生微信，说不回来了。唐生一夜没睡，也没问出缘由，只是唉声叹气……”
“也许工作离不开。”我自嘲道，她很诧异看我一眼，想说什么却被匆忙赶来的唐生制止。
“哎！原来是你，我看见佳佳在里面买衣服。”唐生没有了几个月前的戾气，收敛了很多。
“是啊！唐堂的衣服买好了吗？”我问，他挠了挠头，尴尬地说：“选了，不知道汤文喜不喜欢？”说完抓住汤文的手，汤文最初还有一丝挣扎，渐渐地平稳了。
“汤文，你帮他选，毕竟两个男人，买衣服还是不靠谱的。”汤文很纠结，她大慨有很多话想对我说，而此时唐生又迫不及待让她走。
“去吧，我等你。”说罢，我苦笑一声，唐生眼底的晦涩毋庸置疑，难道和我有关，李凯因为我回家了，所以改变了原定的计划，他是有多恨我呀！想到那日他冷若冰霜的脸，言之凿凿的语句，我不寒而栗。也许 ，我所见的仇恨，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冰山下，渐渐耸起轮廓是他日复一日的积累，我有什么权力……算了，还是想些高兴的事情。
“妈妈，你来。”佳佳隔着展示窗向我招手，店里服务员小碎步跑过来，拿走地上的袋子，不得已，我只好跟着她进去。
“妈妈你看，这件大衣漂亮吗？”她声音已经哑了，但喜悦之情丝毫不减分。
“漂亮，我的佳佳今天很漂亮。”
“从画里走出来的小仙女。”她激动地哭了，转身展开双臂拥抱她们，并很乖巧的配合她们摆拍。正当我啧啧感叹这个孩子白养时，她却扑过来，像小狗似的蜷缩在我怀里，我瘦了，她拱来拱去也找不到舒服的归属，终于头枕在我大腿上，身子弓成大虾似的，身上穿了一件红色羊绒大衣，红色，我不自禁笑了，她的衣服带给我很多的遐想，像我这样不靠谱的母亲，全世界也没有第二个。
“你们拍够了吗？”直到看见唐生也拿起手机拍照，我才察觉到不妥。
“好了，好了！”
“我饿了，先找个地方吃饭。”应百合嚷嚷道，我抬腕一看，“我一会还上班，你们带佳佳吃饭，送她回家。”
“噢，对了，我介绍一下……”汤文急切拽住我的手。
“我们都认识，这位是郝歌学姐，这一位是应百合学姐。”身旁的唐生一直点头。看仨孩子玩的很尽兴，我们也在店里多停留了一会。
“老师，我们微信聊……”汤文努力调动着面部表情，只可惜我并没有看懂。她被两个孩子拽着离开，
最后一天班，鬼鬼戚戚的人消失了，一切还算平稳。夜里十点，雷老板的客人没来，看厨师一个个离开，我也开始收拾东西。
“欧阳，琼姐请你过去一下。”看经理笑眯眯的样子，我打个寒颤，从他脸上的得意，我嗅到了一丝不安，瞻前顾后思虑了一遍，难道……
“快点走呀！别磨蹭了，难不成让她等你。”他露出了本性，更让我确定了内心的想法。
“晓雨。”准备上楼时看见急匆匆进来的韩哲，他身后的一群男人不停地跺脚，脱掉大衣和帽子，外面又下起了大雪。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老同学，晓雨。”他兴致很高。
“你就是晓雨，老韩经常跟我们说起你。”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摘下眼镜，微笑着瞥我一眼。
“晓雨，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大雪我把他们揪来……”他忽然停了，眼皮朝上翻。
“晓雨，这是税务局的莫局长。”刚才瘦瘦高高的男人转身握住我的手，我心里有一万个草泥马，也不得不露出讨好似的笑。
“听韩哲和郑逸轩说，你的手艺很不一般。”他望一眼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不知道我们可有口福。”我点点头，正想脱身时看见楼梯上方的琼姐，忽然明白了。
“晓雨，这是司法局的邢局长。”
“您好！”我恭恭谨谨说道，男人笑了笑，露出可爱的老虎牙。
“这位是检察院的检察长，跟你同姓，别看他这么年轻，可不简单哟！”我咬了咬牙，恶狠狠看着他，他一怔，旋即笑着说：“欧阳剑，这个名字很……很到位。”他呵呵大笑，众人也被他的情绪渲染的活络起来 。
“这位可是我们k市的希望，市教育局副局长，年轻有为。”短发女孩安静地看着我，轻轻握住我的手，很快松开。
“外面太冷了，上包间里暖和一下。”雷老板过来，热情地说。
“上茶。”他轻声对服务员说。
“老板，他们点餐吗？”服务员跟上去问。
“不用，交给欧阳。”他头也不回离开了。上完最后一盆甜汤，我对厨师长说：“我有些不舒服，先走一步。”
“老板娘还在，除非你能飞出去。”他耸了耸肩。
“欧阳，韩市长想吃你煮的热汤面，他还说要送你回家。”
“救星来了，我擀面，你准备配菜。”厨师长挑眉一笑，小黑拿着盆就跑。
“你去哪？”我俩同时问。
“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