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家
“姐，你家好漂亮哦！”
“姐，超喜欢这个沙发，真舒服。”杨梓忽然倒下去，很惬意的舒展身体，“我以后结婚也买这个款式。”
“姐，影视墙简约低调，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但是——很温馨，家的感觉。”
“对，就是家的感觉，我能感觉到设计者的良苦用心。”她自言自语，脸上洋溢着激动和笃定。
“姐，我能参观一下你的卧室吗？”她说话的口气不似和我商量。
“随便！”我也是第一次来，客人比主人随意主动的多。
客厅简洁干净，沙发舒适大气，杨梓说的没错，设计者的确别有用心。
“啊！”一声尖叫，我赶紧跑过去，推开门，眼前的一幕让我有些眩晕，宽大的实木床，精致的床头柜，花瓶里的玫瑰还很新鲜，落地窗简洁明亮，窗帘也是她喜欢的色彩和款式，如果天气晴朗，屋内采光一定极好。李凯装修从未征求过她的意见，却总是无意中旁敲侧击。一年前参观他表妹的新房，他曾问到：“欧阳，你最喜欢什么？”很不经意的一句话，她当时也站在落地窗前，平静中夹杂着少许的喜悦，“很喜欢这个窗帘，还有飘窗的设计。”没想到有一天会出现自己的卧室里，他的细心和体贴不忍拒绝，有时，真希望他是一个粗心又混蛋的男人，至少我不会这样内疚，备受煎熬。
“姐，你衣柜太时尚了，这么长，足足有两面墙……”杨梓叫声太刺耳，夜已深，邻居都睡了。我踏入卧室，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室内壁纸统一暖色格调，上面跳跃着淡紫色的小碎花，如果不仔细观察，会笼统以为是卧室墙面，玻璃移门的图案和壁纸相似，因光线不同，色彩也不尽同。
杨梓移动移门，一间间看着，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已退化到婴儿状态。
我在自己的房间，心中酸甜苦辣咸，没有一种味觉是对的。喉咙梗塞，疼痛，如一根鱼刺卡在里面，进不得，退不得，拿不得，忽视不得，麻木不得……
如若真情是一壶清澈的泉水，在悠长岁月里，苦做柴，激情为火，感恩似茶，平淡如精致又简陋的紫砂，经年累月小火慢煮，晨钟暮鼓细心照料，水开了，悬壶高冲，婉转浮沉在水中的芽儿，娉娉婷婷，清雅的香气沁人心脾，茶烟袅袅中，茶香氤氲处，一对人一双影，轻品浅笑，笑语莹莹，或许到那时——会忘却曾经的情深清浅，缘生缘灭吧！
但愿有那么一天，记挂不急很，不经意偶遇，相视一笑，道声平安。又不甘心一壶温润甜滑的茶汤握在别人手中，可惜了一段美好年华，在隐忍平淡中输给了爱情，一败涂地。
置身在李凯精心设计的新房内，我心情跌宕，8年来我尽职尽责，自认伪装的完美，却忽略最重要的元素——热情。
热情是煮茶的柴与火，是婚姻的激情和浪漫，可是热情——我真的没有。
不知道这段没有爱情的婚姻还能撑起多少年？心中隐隐有些不舍，这种感觉是爱吗？或许不是，是亲情吗？或许不全是，无论是什么，都来的太迟，李凯还会等下去？我不愿想，屋里忽然很安静，寻着水流声推开门，杨梓面对着一个日式浴缸发呆，她转过身疲惫地说：“姐，我想洗澡。”
“也好，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可我没带睡衣和拖鞋？”
“去拿，你知道在什么地方。”
“呃，真的可以，李哥不会生气？”她眼珠一动不动，紧紧盯着我，楚楚可怜。
“还不去！”我温怒，她一阵风似的消失了。我弯腰关上热水阀，很准确的位置，不由得诧异，第一次来这里，竟然对每一间房和家具都不陌生，脑海中闪过一丝丝情节，如画卷般慢慢铺开，眼里弥漫的水汽，在看不见的角落里慢慢流淌。
雨水拍打飘窗，灰蒙蒙的天地像泼了一层墨，被雨水冲刷出深深浅浅，长长短短的线条，喜欢这样的夜晚，有了红酒陪伴，注定无法入眠。
从沙发上拿起两个抱枕，放在飘窗内，整个人蜷缩在里面。一阵阵湿冷的空气透过缝隙肆意闯入，刺骨的寒冷。转过身，试着拉开左侧壁柜的凹槽处，很轻松拽住一个散发出檀木香气的长方形盒子，羊毛毯和蚕丝被安静的躺在里面，我一把扯过拥在怀里，眼泪瞬间倾泻而出，无声无息的泪痕交织在滂沱风雨中，灵魂深处的温暖和内疚相互纠缠，迅速膨胀而饱满，占据了所有的思维空间。拼劲了全力将毛毯拥在怀里，害怕它会像鸟儿一样飞走，毛毯的温度也是她幸福的温度，潜意识里她这样想。
羊毛毯温暖柔软，带着浓烈太阳味道。欧阳鼻子酸涩，越揉越痛，以至于不能呼吸。她以为心中的愧疚和思念也只能这样了，然而在狂躁杂乱的暴风骤雨中，她仿佛听见一种压抑了很久的哭泣声，由浅到深，又弱到强，并随着自己的呼吸起伏，她忽然感到有一丝恐惧，屏住呼吸聆听，可除了风雨声以及风雨裹在一起拍打窗户声之外，什么也没有，当她慢慢调整呼吸时，这种声音又紧随而来，挥之不去，反复几次，悲哀地发现这种断断续续，极致悲凉和绝望的哭泣声竟然从自己鼻腔里发出来，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头嗡嗡响，难道酒喝多了产生了幻听，可这瓶酒分明握在手中，从未开启，我轻吻手中的酒瓶，泪水划过脸颊，那么凉。
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的刻骨之痛，昏昏沉沉离开报社，一路不知闯了多少红灯，挨了多少谩骂。那一刻她真的很想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死亡并不恐惧，至少能忘了现实的痛苦，美好的曾经永远陪着她，那样多好！
闭上眼睛，张开双臂站在十字路口，她微笑者迎接死神的到来，任凭车流从身边呼啸而过，刺耳的鸣笛和刹车声震聋了耳膜，铺面而来的强大气浪，让她向前踉跄了几步，还来不及站稳，身后一辆车气势汹汹向她后背驶来，在生命最后几秒她想到了舅舅，还有遗弃她移民的父母，如果她因此而离开了人世，可怜的舅舅如何孤苦无依的独自承受。或许想也没有用了，即使有一线生的希望也来不及了，连回忆的资格都没有，韩哲——来生见，还是不见吧！
一声尖叫声划破长空，喧嚣的马路忽然安静。她还活着，疾驰而来的摩托车擦身而过，猛然向左拐弯，车上的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摩托车惯性向前碰撞，各种责备声，谩骂声，嘲笑声如卸了闸的洪水扑面而来。睁开眼睛面对各种各样的面孔，错中复杂的眼神，把她从死神边拉开自己却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男人，一辆崭新的被撞的面目全非的摩托车，还有坐在学生车里睁着惊恐眼睛的两个孩子，她不知道办？
有人报警，有人小声交谈，马路越来越堵，越来越混乱。这时男人慢慢站起来，她过去搀扶却被甩个踉跄
“李凯，是你？”
“你还好吧，对不起……”她低头不敢看他，纸巾拿在手里犹豫不决，终于鼓起勇气向前，手腕却被生硬拽住，眼中的怒火像要把她生生吞噬，喧嚣的马路又一次安静了，所有人都着等一场好戏。
“为什么是我？”
“如果不是我反应快，躺在地上是你的尸体。你想死每人拦着，但不能在马路中间，你知道这样会害死多少人吗？”
“我……”当时头嗡嗡响，完全乱了方寸。
“你什么……还不道歉。”李凯平息了怒火，牵着我的手向大家鞠躬，这出乎我的意料，接下来的话更让我吃惊。
“对不起，这是我女朋友，和我闹一些小矛盾就出来寻死觅活，幸亏没撞上，不然……不然我一定会后悔终身的。人我带走了，谢谢大家的宽容。”他的脸阴晴不定，如果不是被他拽着的手撕扯般的疼，她也许会怀疑之前发生的一切，怀疑她站在马路中央，怀疑这铺天盖地的指责声，怀疑自称是她男友，她从来都瞧不上的李凯正牵着她的手，甚至怀疑自己还活着，不……秦晓雨已经死了，留下的不过是皮囊而已。
李凯牵着她的手，像四面八方路人赔礼道歉，她听不清他说什么，木偶一般，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
“晓雨，你也过去吧，在前面路口等我。”
“啊……那你呢？”
“你还有八秒，快走。”
等待是最原始的痛，秦晓雨没有想到，几分钟前她还为一个男人撕心裂肺，而现在独自坐在路牙上，双手抱膝等待李凯归来，时间慢慢滑过，脑海一片空白，空白也好过痛苦，至少对现在的她是一方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