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缭乱的心意（三）
知道沈雪存在的人，在当时的队里来说，少之又少。
沈雪和林旭东的关系很微妙，林旭东跟她的来往说密切又不是特别甚，但说少肯定也不是，两人交流的频率几乎维持在一周至少一次。
一开始没有人知道沈雪的存在，因为林旭东从来没有刻意提过，范明远是无意中发现的，后来范明远又告诉了沈雪，除此之外，队里就没有别的人知道了。
刘佳知道盛雪的存在，也是通过范明远。
前段时间，刘佳得知运动员们会到滑雪场组织集训，她便开始跟范明远联系。因为是问训练相关的问题，刘佳表现得也还算正常，范明远把能说的都告诉刘佳了，包括训练时间、训练场地等等。
后来他们正式确认来冰雪天地，范明远到的当天意外看见林旭东，回去情绪复杂，再加上刘佳频繁给他发消息，他没捂住嘴，把林旭东在这的事儿也一道跟刘佳说了。
刘佳在知道以后，开始变得过分，每天频繁地给范明远刷一堆消息询问林旭东，起初范明远忍着，也有给回复，直到刘佳在看见张高轩发的朋友圈。
刘佳看见林旭东跟盛雪的合照，逼问范明远盛雪是谁，问他盛雪跟林旭东是什么关系，两个人是不是在一起之类的问题。
范明远那段时间很头疼，一边想着比赛一边还要应付刘佳的疯狂电联，他发现自己根本不能无视刘佳的问题，他越不理她，她越是疯，他回她两句，她反而就消停了。
林旭东高烧那天，范明远和盛雪一起守在病床边，当时刘佳就有给范明远发消息。
刘佳说她想来冰雪天地滑雪场，想见见他们，毕竟很久没见老朋友了，很想念，范明远直接无视的消息。
得不到回应，刘佳就开始给范明远打电话，一个接一个打，打到范明远接为止。
因为是在病房里，范明远无奈之下才出现接得电话。
范明远让刘佳不要来，刘佳不听。
刘佳询问林旭东的情况，范明远也不说实话，甚至告诉刘佳：“你别再惦记东哥了，当初不是你，现在也不会是你，你能不能放过你自己。”也放过东哥，也放过他。
刘佳哪里会听不出来范明远的话，她敏感得品出一些信息。
当初张高轩那条朋友圈，范明远解释没有什么，后来她也看见林旭东在下面留言删掉，她就相信了范明远的说辞。现在被范明远那么一提，她更是坚定了要来冬季两项中心的心，她就想亲眼看一看。
今天刘佳来了，见到了。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见到林旭东的第一眼，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女人，他看那个女人的眼神是他从示见过的柔情，而那个女人跟张高轩朋友圈里那张照片里的女人是同一个人，她知道，那就是盛雪。
刘佳知道后，对盛雪态度不是很好，她以此试探，发现林旭东有意护着盛雪，甚至在他推她去食堂的路上，包括在食堂时，林旭东的眼睛也总是注视着盛雪所在的方向。
盛雪对林旭东来说是不一样的，刘佳深刻意识到一点。
刘佳看着林旭东，在等他回答：“怎么不说话，是不好说，还是不愿说，还是单纯的不想跟我说？”
林旭东问她，想听什么？
她说，所有。
她想知道，林旭东对盛雪的心意，是不是想她想的那样，又或者，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意。
盛雪静静靠在车壁上，不敢动作，不敢出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明明她离他们还有些距离，却在听到自己名字后心慌到不行。
尤其是，刘佳问的问题还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她也很想知道林旭东会怎么回答，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想法。
刘佳等不住，她也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有什么都想说，想知道什么就会问，她现在想要一个回答，她就希望林旭东可以赶紧回复她。
既然林旭东不自己说，那她就来问，问她最好奇的：“她的名字和沈雪很像。”
林旭东微微皱眉，其实他没觉得盛雪的名字跟沈雪有多像，世上叫这两个名字的人千千万万，怎么可能混为一谈。
刘佳看林旭东的反应，似乎不太满意她的说服，她笑了笑：“难道不是吗？你敢说你听到她名字的时候，没有震惊吗？”
如果非要这么说：“算是吧。”
刘佳追问：“更让你在意的是声音吧。”
林旭东睨她一眼，刘佳不顾他不满的眼神，继续说道：“因为她的声音跟沈雪的也很像，对吗？”
刘佳看林旭东的眼神像在说：你敢否认吗？
林旭东无法否认。
他静默片刻，应道：“对。”
“果然，”刘佳不屑地笑了笑，“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靠近她的，是不是？范明远都跟我说了，那场车祸里，沈雪死前，曾在你耳边呼救。”
林旭东在还没离开队里前，曾跟范明远聊到过这个话题。
那时林旭东的睡眠质量已经出现很大的问题，他成宿做噩梦，梦见车祸时的情景，梦见他父母，梦见张学扬教练，梦见沈雪。
大概是他昏迷前，对收音机里断断续续出现的沈雪的求救声太过敏感，才会导致他频繁在梦里梦见沈雪。
“你一定很难过吧，你救不了她。”刘佳看着林旭东说。
当时的林旭东连自己都没办法救，更不要说救别人了。
可偏偏就被他听见了，来自沈雪的呼救。
“所以你才会去看心理医生。”
刘佳知道林旭东去看心理医生也是个意外，她手术后需要定期去医院复查。
大概是半年前，她去医院复查时凑巧看见林旭东，她当下喊了一声，林旭东没有回应她，她不确定是因为医院太嘈杂他没听见，还是自己认错人，便一跟着林旭东，结果看见林旭东去了心理科。
她在外面等着林旭东出来，确认她没认错人。
林旭东给她的解释是，他有点失眠，来看看。
他当时的表现过于平静，刘佳才没有怀疑，但在知道盛雪的存在以后，她很快就把事情串联上了，这一切都很好解释。
刘佳理所当然的想：“沈雪的求救声对你来说影响很大，大到要去看医生。现下盛雪出现，她不但名字跟沈雪像，就连声音都那么像，你自然而然会忍不住接近她，你这么多年的遗憾现在终于有一个情感寄托了。”
林旭东否认：“不是。”
刘佳质疑他：“怎么不是，你难道不是因为她的声音对她产生亲切感，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接近她吗？”
“是，不可否认，盛雪的声音跟沈雪的很像，但也仅限于电子传播中的声音，你懂吗，本人声音不像，而且……”林旭东试图跟刘佳解释清楚，可刘佳沉浸在自己偏执的认知里，直接打断他说话。
“而且，范明远说你睡眠质量不好，很难入眠，他有撞见你听盛雪的节目，你听她的节目能睡着，是吗？”
“是……”
刘佳没等林旭东把话说完：“你看，她对你来说有很多用处。”她最后的语调上扬，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分析。
藏在暗自的盛雪身形晃了晃，她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
宋清瀚说沈雪死在那场车祸里，让她知道自己的声音对林旭东来说很特别，却不曾想是因为这个。
难怪她给林旭东打电话能让他睡着，现在想来，不是她台词功底有多好，也无关她技巧运用得多纯熟，只是因为隔着手机，她的声音让他想起了另一个人。
他对她的好，是对另一个人亏欠的弥补，也弥补他自己内心的缺憾。
她对他来说只是有用处而已？
盛雪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耳边像是有小人在不断地念咒，让她无法冷静。
她逃似的离开，她只知道自己无法在那儿待下去，多留一秒，她就要撑不住了。
盛雪从另一边跑开，绕了一大圈，回食堂的路上失魂落魄，像没有灵魂的躯壳，只身行走却没有思考能力。
她走近食堂，迎着温暖的温度，众人的欢笑，重新回到座位上。
柏巧看见盛雪，第一时间结束话题来到盛雪身边，刚想开口问，却发现盛雪状态不对。
“怎么了，聊得不顺利吗？”柏巧试探性地问道。
盛雪摇头。
柏巧对摇头这个动作表示不解：“没聊？还是没见着？”
“都没有。”她那也不算见着他了吧，只是在角落里偷瞄了他两眼，然后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
柏巧恍然大悟：“哦，那就等他回来再说吧，我听于霜说，他马上就回来了，估计你们是在路上错过了。”
“嗯。”
柏巧说什么就是什么，盛雪现在什么都不想想。
同事们在玩游戏，有人看见盛雪，喊她一起来。
放在平时，盛雪就拒绝了，今天她破天荒地答应了。
盛雪不在状态，连游戏规则都没搞懂就输了，面前很快被人推了一瓶酒过来。
“她喝不了，”柏巧知道盛雪的酒量，也知道盛雪不喜欢喝酒，帮盛雪推回去，“换别的。”
盛雪自己拿了回来：“就这个吧，别扫大家兴。”
“就是就是，难得嗨一次，走着！”有喝高了同事瞎起哄。
盛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直接对着瓶子猛地灌，把柏巧给吓着了：“盛雪！”
“我想喝，”盛雪靠近柏巧，眼中快速涌上眼泪，她对着柏巧，极尽祈求，“柏巧，你让我喝。”
柏巧看见盛雪的眼睛在告诉她：心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