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混沌的距离（二）
盛雪走在前面，她先上楼梯，从拐角出来往柏巧那边看，不但有看见柏巧，柏巧身边的宋清瀚，还有坐在位置上的林旭东。
林旭东也在，她刚刚怎么没有看到呢？
柏巧喊盛雪的时候挨着围栏，宋清瀚在她旁边站着，两人靠得比较近。
盛雪扫过柏巧宋清瀚与林旭东之前的距离，看来刚刚林旭东正好在她的视线盲区，所以她才会没有看见他。
早知道他在，她就不那么快过来了，她还没有做好见他的准备呢。
柏巧喊道：“快来！”
“你着什么急，”于霜呛柏巧一句，她的目光落在宋清瀚身上，这人她没见过，看着跟柏巧关系挺亲密，“这是？”
“我男朋友，帅吧！”柏巧一脸骄傲劲儿。
于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柏巧，她承认宋清瀚是挺帅的，但她看不惯柏巧那嘚瑟样儿。
宋清瀚早已习惯柏巧逢人就炫耀他这一臭毛病，屡教不改，且就随她便。
“宋清瀚，”宋清瀚自报家门，“你好。”
“于霜。”于霜很给面子，同宋清瀚握了握手。
盛雪离他们有几步远，一直没上前。
她发现林旭东一直在看她，目光灼灼，她不敢对视，但又怕不看他显得自己心虚。
看他样子，应该在这里有段时间了
盛雪就这么瞄两眼又移开，再瞄两眼再移开，好像显得她更加心虚。
于霜跟柏巧正聊着，宋清瀚站在柏巧身边，仍由柏巧在他身上揩油，于霜看不下去，连忙转移视线：“盛雪，你过来啊！”不要让她一个人在这吃狗粮。
盛雪猛地一惊，收回视线，朝于霜走过去。
宋清瀚看向盛雪，礼貌颔首，继而转头对柏巧说道：“你们聊着。”
“行，你去吧。”柏巧毫不在意地摆手。
盛雪看着宋清瀚走到林旭东身边，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林旭东站起来跟着宋清瀚一同离开。
盛雪问柏巧：“他们去哪儿？”虽然宋清瀚答应过她，不会把他们见面约谈的事情告诉其他人，但她还是会紧张。
“滑雪？”柏巧答得不是很肯定，“哎呀，他们两大男人爱干嘛干嘛呗。”
于霜问柏巧：“我怎么感觉你男朋友认识我东哥。”
“本来就认识啊，他……”柏巧想也没想就接话，说到一半瞥见盛雪表情不悦，示意她不要乱说，柏巧立马改了说辞，“他们这不刚认识嘛。”
“嘁。”于霜翻白眼，刚认识算哪门子认识。
于霜带着盛雪跟柏巧在场馆里转悠，柏巧一边看训练一边跟于霜聊八封，她们一个已婚，一个热爱期，以至于两人逐渐开始吐槽各自男人，盛雪完全插不上话。
加入不进去的盛雪只能听着柏巧和于霜聊，越是听，脑海里越是浮现林旭东的脸，把她弄得心烦意乱。
快到靶场，盛雪说她想射击，以此退出聊天。
于霜给盛雪拿来了枪，想帮她校枪，被盛雪拒绝了。
盛雪从于霜手里接过枪，按照之前林旭东教的先检查一遍，而后开始校枪。
“不用了，我自己来，你们继续聊着，不用管我。”
柏巧看着盛雪一套干净利落的操作，感慨道：“啧，不愧在这跟了那么久，这操作看着还挺标准啊。”
“不是看着标准，就是标准。”于霜很是严谨。
“她平时是不是有很多机会上手啊？”柏巧问道。
于霜摇头：“没有，盛雪碰这个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柏巧咂舌，比赛那次她在屏幕上看到盛雪射击的成绩，还以为盛雪经常在这练呢。虽然盛雪平时有在别的地方练过射击，但没有机会实操，多少还是有差别的，所以她看盛雪比赛时发挥很不错，还蛮惊喜的。
“专业上有人指导她吗，”柏巧好奇，“你？”
“我还真没有，我大部分时间要监督他们训练，平常都是东哥跟盛雪待一起比较多，”于霜想了想，“我就见东哥带了她一回。”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一次射击，一次小圈加射击，就这样，盛雪能在比赛中有那样的表现，可以说是十分优秀了，这也是她欣赏盛雪的点。
盛雪对着纸靶校枪，心不静，一顿乱射，不知道校的是枪还是自己的心。
她重新给枪上弹，走向离她最近的靶位，瞄准后射击。
这次跟她平时的节奏不一样，每枪出枪都很快，完全不是稳着来，一连五发全打出，不给缓和的时间。
结果就是全部脱靶。
柏巧和于霜两人在不远处目瞪口呆。
这人是不是不经夸，怎么她们刚夸完，盛雪就打出一个这样的成绩来？
盛雪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她现在这个状态要是能命中才稀奇。
果然心中有事，做什么都做不好。
盛雪放下枪，杵在靶位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于霜和柏巧面面相觑，交换眼神，各有心思。
于霜想：盛雪肯定在为自己的射击结果难过。
柏巧：我得跟盛雪聊聊。
于霜走到盛雪身边，盛雪看向于霜，无奈一笑：“失误了。”
这可不止是失误。
于霜心里这么想，却还是安慰盛雪，她拿走盛雪手里的枪，对盛雪说：“没事儿，人都会有失误的。”
盛雪看着于霜，觉得于霜此刻温柔极了，不知平时被于霜狠狠教训的那些队员知道了，会不会怀疑这是个假于霜。
柏巧在旁边偷乐，于霜这是把盛雪当闺女哄呢？
盛雪被李导一个电话喊走，只留下柏巧跟于霜两个人。
柏巧也没待上多久，准备回回高级赛道，前几天是因为盛雪请假，她代盛雪的班，顺便体验了一回之前盛雪的忙碌状态，现在盛雪回来了，她解放了。
于霜陪着柏巧往外走，把人送到门口，自己再返回去盯队员，邵俊力看见她姗姗来迟，禁不住嘴她。
宋清潮跟林旭东一起，没去滑雪，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好进行谈话。
“最近感觉怎么样？”宋清瀚靠着墙坐着，看着面前的小型假山，昨夜那场雪很大，给假山铺上一层厚厚的白，要不是今天艳阳高照融了点雪，还真看不出雪下是什么东西。
林旭东站着宋清瀚的侧前方，双手揣兜，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前方。
宋清瀚没等林旭东答话，就又问他：“听说你前些天病了一场。”
在宋清瀚的印象中，林旭东的身体素质过硬，大冬天的来找他复诊，别人都裹成球包得严严实实，就他，虽然高领、大衣都不少，但看上去就是感觉穿得很单薄，而且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人见了只会觉得他一点都不冷。
宋清瀚问过他，不冷吗，不怕生病？
林旭东说，不冷，习惯了，很少。
那天跟柏巧通话，宋清瀚听说林旭东发烧，第一个想法是：这样才正常。
“嗯。”林旭东不咸不淡地应道。
宋清瀚又问：“睡眠如何？”
“反反复复。”林旭东说。
“怎么个反复法？”宋清瀚睨着他。
林旭东斟酌如何形容：“高强度训练后可以快速入睡，但维持时间不久，四五个小时就会醒。”
“听节目呢？”宋清瀚说的节目是《立·冬》。
林旭东轻声说道：“不听了。”
宋清瀚问：“为什么？”
林旭东之前靠听《立·冬》可以入睡，不过睡眠质量也不是很好，容易多梦。
大概因为《立·冬》的内容都是跟冬季两项有关，他总是会做梦梦见以前，再者，因为他知道主播是盛雪，听见她的声音，他潜意识总会忍不住想到那年车祸。
那天去医院的路上，林旭东心情烦躁，所以打开了电台。当时听见的正好是观众来电，打电话的人兴奋地说着她换城市了，今年可以来到现场看冬季两项的比赛，她想给一个人惊喜。林旭东很快就知道，那是沈雪。
他一边听着沈雪说话，一边听着张学扬的关心，突然撞车。
他在阖眼前，听见电台声断断续续，主播着急呼叫，得到的回应是沈雪微弱的呼救声，她说：“救救我。”
盛雪本人的声音并不像沈雪，她加他时发来的那条语音，很像，尤其是那句“白雪皑皑的雪”，太像了。
最开始，林旭东会听语音，但他发现自己会进入一个误区，把盛雪的声音和沈雪的声音混淆，从而把盛雪代入沈雪。但他清楚知道她们两个人不能混为一谈，就再没听过语音了。
《立·冬》里盛雪的声音经过处理，更贴近她的原声，再加上内容是他最为熟悉的冬季两项，林旭东听的时候会放松，也容易入眠。发现这一情况后，林旭东听《立·冬》的次数就变频繁了。
只是，自前些天从范明远那得知，盛雪知道沈雪以后，他就没再听过《立·冬》。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自己听《立·冬》不是因为她们声音像，可他怕盛雪在意这一点，虽然她对他现下的情况还不了解，但他在心里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继续下去。
他觉得，他至少应该先跟盛雪谈一谈，在这之前，他不会再碰这些。
宋清瀚在等林旭东回答。
林旭东盯着不远处的假山，看着上面的雪一点点消融。
在宋清瀚以为自己得不到回复时，他突然听见林旭东说：“想靠自己试试看。”
答应跟范明远比一场后，他每晚都会在冬季两项训练中心训练，按照个人赛、短距离、追逐赛这些项目的赛程跑一遍，训练完以后去打蜡房，他能睡得很好，哪怕只有短短几个小时，但无比反复做梦强。
这样的状态林旭东自己是很满意的，但也就维持到他高烧后。
在他察觉到盛雪的异样，知道盛雪有喜欢的人、被喜欢的人拒绝后，他的情绪逐渐被这些事情左右，睡眠质量又变得很糟糕。他每天睁眼、闭眼、忙碌、空闲，想得全是盛雪，他感觉自己又有了新的心理问题，他又病了。
“怎么样才可以不想一个人？”林旭东声音很轻，带着失落和对自己的不满。
宋清瀚看向他：“为什么这么问？”
“我说过，盛雪对我来说很特别。”林旭东说。
“嗯。”宋清瀚给予他回应。
“她的存在对于我来说，意义变了。”林旭东不知道这是从什么是开始，他对她的感情变得更复杂了。
宋清瀚凝视着林旭东，结合柏巧在他面前的吐槽，盛雪约他私聊以及林旭东现在的状态，他要是再分析不出问题他就是傻子。
“你有没有想过……”宋清瀚话说一半突然停下。
林旭东回身看宋清瀚。
宋清瀚对上林旭东幽深的眸子，缓缓开口：“你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