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无巧不成书（六）
宋清瀚开着车，暖气打得很足，他专注于路况，只有在等红绿灯的间隙，会通过车内后视镜中扫一眼后座的盛雪。
盛雪上车前，很礼貌地问宋清瀚，她能不能坐后座。
宋清瀚以为她是怕他介意，便告诉她可以坐副驾驶座，没有关系。
盛雪摇头，说她只是单纯的不太喜欢坐副驾驶，有阴影。
宋清瀚虽然好奇是什么阴影，但本着尊重个人隐私的原则，他没并有多问，选择同意盛雪的决定。
盛雪从上车后就没说过一句话，很安静，仿佛不存在一样，她看着窗外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手机震动，盛雪扫一眼亮起的屏幕，看见张高轩的消息弹出来：盛雪姐，听说电视台的跟拍就剩最后几天了，你在这之前会回来吗？
竟然就剩最后几天了。
盛雪打开日历，时间过得也太快了，她感觉明明才刚开始，怎么就要结束了。
她找到张高轩的微信，给他回复：回来。
张高轩秒回：真的吗？什么时候？
[雪花]：明天我会去冬季两项训练中心。
张高轩：好！
盛雪退出聊天，又想起林旭东发给她的消息，她往下翻，找到“林[滑雪员]”，他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还是那条“什么时候回来”，她没回复。
盛雪盯着界面半天，在回复和不回复之间犹豫不决。
她突然看见林旭东的备注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但很快又变了回去，一度让她觉得是自己花眼了。
林旭东靠着观赛区的墙，他的头上肩上落满了雪，滑雪服的拉链被他拉开，能看见他胸膛明显的起伏，他手里拿着手机，地上摆放着他的滑雪设备。
他刚结束一轮个人赛完整赛程的练习，效果不是很理想，因为他在训练过程中不够专心，一直分心想别的事情，偏偏他也不有控制，肆意地那些干扰他训练的思绪乱窜。
这几天盛雪不在，本没有什么，林旭东觉得工作上的调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前些时间他跟于霜闲聊，于霜主动向他透露，她从柏巧那得知，盛雪不是因为工作原因不出现，具体什么原因柏巧也不知道。
林旭东越想越不对劲儿，在打蜡房遇到范明远，他把人拉去谈话。
“你跟我说，我睡着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林旭东记得他醒来后看见范明远很是惊讶，巡视一圈也没有看见盛雪，他问范明远盛雪呢，范明远告诉他盛雪已经回去了。当时范明远看他的眼神有些躲闪，他没往心里去，这几天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有。”范明远听见林旭东问，反而松了口气。他跟盛雪说完的第二天，盛雪就没来了，一直到现在，别人不知道原因，但他知道，他觉得自己心有愧。现下林旭东来问，范明远自然坦白，把前后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林旭东。
林旭东很是无奈，又不能怨范明远。
他想跟盛雪解释，当天给盛雪发微信，却发现，他高烧第二天给她发的消息，她到现在也没回。
盛雪直接失联了，没人能联系上她。
昨天下午在冬季两项训练中心，柏巧跟于霜在靶场看运动员训练，闲暇时间两人聊着天。
林旭东经过没打算停留，却听见柏巧说：“她啊，没准正躲在哪个角落里舔伤。”
于霜问柏巧：“什么玩意儿，你说清楚点，盛雪舔什么伤啊。”
柏巧说：“失恋呗，被喜欢的人拒绝了。”
后面她们还说了什么，林旭东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盛雪不是因为他，是因为别人。
林旭东发现自己不能太闲，一但空下来就会忍不住想盛雪。
想她在哪里，在做什么，是不是很伤心，这几天一直不回消息，真的是因为告白失败才不来的吗，她是不是去找那个人了？
他想，那个人一定眼光不好，所以才会拒绝她。
林旭东打开微信，点开盛雪的聊天框，看一会儿又退出，没几秒又点进去，反复几次，最后盯着聊天界面发呆。
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手指在屏幕上敲击，打出“盛雪”两个字，他立马又删掉。
算了。
不要想了。
宋清瀚的车开进冰雪天地滑雪场的专用停车场，寻找车位之余，宋清瀚看见了柏巧的车，正好她车旁边有个空位，他直接开过去。
盛雪先下车，在一旁等待宋清瀚，等他停好车从车上下来，盛雪带着他去滑雪场。
“需要跟柏巧说一声吗？”盛雪问。
从咖啡屋出来，盛雪本是想自己打车的，宋清瀚主动提出送她一程。
盛雪没打算回家，准备去滑雪场，不打算麻烦宋清瀚，但宋清瀚说，他正好顺路去看看柏巧。
他们应该也很长时间没见了。
“不用，”宋清瀚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应该已经结束工作了吧，你直接带我去她宿舍就好。”
“行。”
盛雪带着宋清瀚到宿舍楼，在楼下能看见柏巧寝室亮着灯。
“那个就是柏巧房间，”盛雪指着柏巧房间的位置对宋清瀚说道，“我带你上去？”
宋清瀚说：“麻烦了。”
宋清瀚跟在盛雪身后，两人之间隔着距离。
盛雪在自己房间门口停下，对宋清瀚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都说小别胜新婚，柏巧和宋清瀚许久未见，她不想做电灯泡。
宋清瀚往前走，敲响柏巧的门，里面传出声音：“谁啊？”
宋清瀚没回答，柏巧打开门，差点尖叫，被宋清瀚捂住嘴往里推。
盛雪确定他俩见上了，没再过多停留，推开门走进房间。
被子有些乱，是她走时的模样。
那晚她几乎没睡，在被子里翻来覆去，滚到她从未睡过的另一边，闻到枕头里淡淡的香味，是她用的洗发水的味道。她睡觉很老实，只睡一侧，另一侧几乎没动过，枕头也从来没碰，上面不可能有香味。
盛雪知道那是前一晚林旭东留下的，他洗漱没有别的可以用，只能用她的，他睡在那一侧，在上面留下香味。
如果她白天没有经历那些，她晚上睡觉的时候，心肯定似小鹿乱撞，雀跃到不行。可偏偏事不尽如人意，她没崩住，哭了一宿，从来都是直面问题的她，第二天做了个逃兵，真不像她的行事作风。
盛雪走过去，像那晚一样，坐在床边发呆。
今天跟宋清瀚聊完，也没比在家好多少，想整理思绪，大脑却一片空白。
盛雪起身向前，打开行李箱，那天勿忙塞进去的笔记本和资料来不及放好，现在也还是当时乱摆的模样。
她把笔记本拿出来，重新充上电，她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干。
刚打开电脑，手机响了。
于霜怎么这个点给她打电话？
电话接通，于霜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盛雪，你终于开机了！”
这几天给盛雪发消息盛雪都不回，打电话也显示关机，没想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播了盛雪电话，竟然真的通了。
“我听张高轩说你明天就回来了？是不是真的啊？”
“嗯。”
“那你现在在哪儿？”于霜问。
“我在，”盛雪本想着今晚来滑雪场没必要说，左右也是明天才会见面，她才跟张高轩说的明天，现下于霜问了，她也不想说谎，“宿舍。”
“哪儿？”于霜以为自己听错了。
“滑雪场的宿舍。”
“那你说明天，”于霜的语气听起来像要骂人，“出来聊聊，冬季两项观赛区见。”
于霜没给盛雪拒绝的机会，直接挂断电话。
盛雪看着她刚开机的电脑屏幕，又瞟一眼大雪纷飞的窗外，就不能约个暖和点的地方吗。
盛雪今天出门穿得少，索性这里有合适的衣服，她加了件高领毛衣，换了一件厚外套，帽子口罩手套全部戴上，就怕于霜拉着她跟她聊上很久，这天怪冷的，她不想冻感冒，心里已经很不舒服了，再生病，就是双重难受。
盛雪一个人往冬季两项场馆走，雪下得大，很快给地面铺上一层雪白，她走得慢，每一步都能在柔软的雪上留下一个脚印。
冬季两项训练中心的进口处有两盏路灯亮着，白色的灯光，映照着白色的雪花。
盛雪站在路灯之下，抬头看着灯，围巾围住她半张脸，挡住她的鼻子，她有点缺氧。她将围巾往下扯了些，微微张嘴呼吸，呵出白色的气体，它散在空中，很快就散了。
雪在灯的映照仿佛变得快速，落下的力道也更冲，她抬手张开，有雪花落在她的掌心。
隔着手套，什么也感受不到。
盛雪感觉到手机在震，估计是于霜在催她。
运动员的宿舍楼本就比她的要近，估计于霜已经到了。
盛雪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
她远远看见观赛区，只是那里一个人也没有，于霜人呢？
盛雪拿出手机准备给于霜发消息，却看见于霜给她发的：处理点事儿，晚些来，外面雪大，你去打蜡房等我吧。
[雪花]：好。
盛雪收起手机，直接往打蜡房走，她不着急，步子缓，边走边放空自己。
突然听见有枪声响起，就一瞬间，很微弱。
盛雪愣住，站在原地。
很快，她又听见枪声，从靶场传出来，这次声音很连贯，听声音的频率，感觉出枪有些急燥。
这个点还在冬季两项中心，只有林旭东吧。
他这些天也在训练吗？
盛雪往靶场去，小心翼翼，明明她跟整个冬季两项场馆相比是那么微不足道的存在，可还是怕他会发现她。
她在能看清靶场的距离点停下，远远地看着。
那个身形，那个姿势，还有拿枪的习惯，的确是林旭东。
林旭东打完枪，没有立刻离开靶位，他好像在看靶子。
盛雪就这么看着他，连静止的动作也跟他相似。
林旭东忽然转身，盛雪呼吸一窒，往旁边的树后躲，心虚到心跳加快，她靠在树干上，自嘲一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紧张的，他根本注不会注意到她。
盛雪趁着林旭东滑靶场，赶紧往回走，她就不应该过来，直接去打蜡房就好了。
盛雪垂着脑袋，步伐加快。
怎么办，脑子又开始乱了，心也跳得好快，她在这里根本待不下去。
盛雪摘掉手套，拿出手机，快速给于霜发消息：我突然想起还有工作没完成，得先回去，你别过来了。
于霜刚从另一侧进场馆，就看见盛雪离开。
“怎么走了？”于霜拿出手机给盛雪打电话，这才看见消息，“真是……东哥！？”
于霜抬头，准备回去，却看见林旭东装备齐全，杵着滑雪杖，脚踩滑雪板，停在她面前，凝视着盛雪离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