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当时光绵长（六）
张高轩在接近终点线时候反超严自，快速跟罗子军完成交接，罗子军先一步出发。
严自紧随其后，触到林旭东的肩，同时对林旭东喊道：“老师，加油啊！”
严自跟张高轩是同一批进队的运动员，他进队的时候林旭东已经不在队里，只偶尔听过林旭东的名字，但对林旭东不了解。
昨天晚上看节目，在视频里看见林旭东的身影，一开始没有认出来，但他觉得这人贼牛逼。
回到寝室以后，严自看见张高轩存视频，多问两嘴才知道，原来视频里那个人是林旭东，是滑雪场委派过来配合电视台工作的滑雪场教练。
之前听张高轩喊林旭东老师，队内的人只以为林旭东是张高轩初时的教练，只当是张高轩对林旭东的尊敬，但现在不一样了，内行的人都知道，林旭东绝对有料。
张高轩拿着滑雪杖在严自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警告道：“别瞎叫，那是我老师。”
“啧，没看出来，你占有欲还挺强。”严自调侃着。
“去你的。”
两人说话间往旁边挪，严自一左一右的向前滑，凑到张高轩身边，说道：“我看于教练他们都跟他挺熟的，他们以前是不是认识，没准你老师是我们的师兄，要真是，你们这辈分不就乱套了吗？”
严自自顾自地笑，张高轩懒得搭理他。
“你咋这么冷漠，”严自紧跟着张高轩，“哎，你老师今天可是跟我一组，咱们是对手，懂？”
“哦。”张高轩回应的极其敷衍。
“你老师跟子军哥比，你希望谁赢？”
张高轩改变方向，进入指定区，调转方向，不经意间抬眼，看见在人群之中的盛雪。
盛雪注视的方向是林旭东远去的方向，她双手紧握在胸前，看起来焦急又紧张。
严自放下滑雪杖，解开固定器，没得到张高轩的回应，抬手在张高轩的小腿上拍了一下：“说话啊。”
希望谁赢啊？
这个问题好像太复杂了。
单论分组和比赛结果的重要程度来说，他肯定是希望自己的组能赢。
出于私心，他希望林旭东能赢，那是他的老师，是时隔多年后再一次在众人面前上板比赛的林旭东，虽然只是一个趣味比赛，在观众眼里也只是当一场游戏，可其中意义对他来说不一样。
不止是对他而言，像范明远、于霜、邵俊力，乃至正在比赛中的罗子军，甚至林旭东自己，都不一样。
还有她。
张高轩望着盛雪，她肯定希望老师赢吧。
“张高轩！”
柏巧在远处朝张高轩招手，她身后跟着凌灵和惠秀之。
严自看见凌灵，站起身，勾住张高轩的望，笑得暧昧：“她是来看你比赛的吧。”
凌灵只来过冬季两项中心一次，是跟着张高轩在场馆里来回，那天他们不知道，队里很多人都看见了。当晚，张高轩通过凌灵的微信好友申请，两人每天都会聊天，严自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张高轩皱眉，他并不知道凌灵会来，他只是有跟她聊到过盛雪会参加比赛：“是来看盛雪姐的吧。”
柏巧走近，打量着张高轩，之前就觉得他帅，没想到滑起雪来更帅。
“刚刚在交接处那一下，超帅！”柏巧在帅哥面前，从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嗯嗯，”凌灵跟在惠秀之身边，不敢过于明目张胆，压着性子，“很厉害。”
张高轩笑着道谢，他身边的严自听不下去，插话道：“哎哎哎，太伤自尊了吧，我还在呢！他超的人是我！”
柏巧率先笑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笑。
范明远、贾思成和罗子军是男子成年组的重点队员，各有千秋。
罗子军擅长突破，越落后，他冲劲儿越大，经常性实现发超，把比赛一次次推向精彩转折。
他速度很快，连超两人，大有维持这个状态继续的势头。
林旭东习惯在赛前了解对手，会看对手的比赛视频，分析对手的优劣势，以便根据不同的参赛选手随时调整战术。
罗子军曾是队内队员，随便不曾一同上过赛场，但林旭东曾经在帮范明远调整训练时，顺带着分析过其他人，自然也很清楚罗子军的优势。
所以这一次他也没打算稳着来，相较于平时的稳，这次他选择莽。
盛雪紧盯着林旭东的身影，即便是从林间穿过，她也不敢眨眼，就怕这一下会跟不上他。
两人压得很死，其他队员也不是吃素的。
不知是不是被这两人带动的，本来那些抱着随便比比心态的队员们也开始冲。
观赛区的人情绪被带动，开始燥动。
“看得我热血沸腾是怎么回事儿啊？”
“平时看训练没觉得这么刺激，是因为是比赛吗？”
“前两轮也没这么凶啊。”
盛雪无心关注这些，她现在只担心林旭东的身体，出发前他唇色惨败，脸色却红润，她知道，那是因为他在发烧。
她动过念头，让李导把他换下来，或者他们这一组直接弃权，赢不赢的根本不重要。
可当盛雪触及林旭东坚定的目光时，她犹豫了。
即便她真的提了，他也不会同意的，那是他的选择。
15公里，是所有赛段里最小的圈数，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小意思。
赛段短，需要花费的时间也就不多，想在这个距离之内实现大的突破也很难。
林旭东紧跟在罗子军身后，他们已经接连超过两人，最前面还有一个人，只要超过，两人就是第一第二。
分组抽签时男女混着来，有些组别成员都是女生，就相对弱势。
现在的第一名所在小组最大的优势是，整组都是男生，如果不是他们这一组前两轮射击率低一些有被罚圈，可能结果就没有悬念了。
林旭东能感受到罗子军这几年来的进步，比以前的他更稳了，而他自己，显然退步了。
这些年，他没有碰板，熟练度自然是比不过他们这些天天上板练习的人。
他当初胜过他们的地方，在很多人眼里是天赋。可是他自己心里清楚，能进队的人哪个都有天赋，他也不过是比众人更加勤奋。
经年已久，他们长年累月的积累，早已足以抵消他这个优势。
他该庆幸自己这些天有练习，不然，赢真的会是一个奢望。
罗子军超过第一个人，林旭东退居第三。
远远能观赛区传来的沸腾的呼声，是因罗子军的表现而雀跃。
越是如此，林旭东越是平静。
人群欢腾，但人群中有一个人，是盼着他赢的。
他答应了她，他得拼尽全力才行。
下坡拐弯，在进入靶场时，林旭东加速向前，他和第二名同时过线。
在靶位就位，取下枪，架枪，调整呼吸，瞄准，没有任何迟疑，连续射击，间隔不超过2秒。
许是最后一轮，广播里响起播报声。
罗子军已完成射击，五发命中，离开靶场。
很快，广播里传出关于林旭东的情况。
盛雪屏住呼吸。
“15号参赛选手进行射击，第一发命中，第二发命中……第五发命中……离开靶场做最后的冲刺。”
映衬着广播里最后两个字，冲刺。
林旭东全力加速。
镜头前的李导端坐着，身体不自觉向屏幕倾，盯着画面，眼看着林旭东离罗子军越来越近。
罗子军速度一直在线，从靶场出来他的速度就一直稳着，他没有回头，只盯着终点线，今天要是赢了，他也能像于霜那样吹一辈子。
观赛的群众已经坐不住了，纷纷站起身，有人在叫，有人喊加油，总之每一个人都很兴奋，比赛场的他们还要紧张。
范明远等一众滑雪运动员在终点线后50米的位置，正面迎接冲线的选手。
贾思成的手臂随性搭在范明远肩上，看着前方，林旭东跟罗子军两个即将冲线，他转头：“酸吗？”能跟东哥比一场的人不是他。
于霜以为是在问大家，她问答道：“我不酸。”她比过了，虽然只有射击，她还赢了，能吹牛逼。
邵俊力说：“我挺酸的。”
范明远没吱声。
庄沿看着前方：“军哥稳了啊，”转身去打趣张高轩，“你组要赢，开心不。”
“那可不一定。”严自不服气，偏又没什么气势，连带着说话声音要比平时小很多，他觉得他还能挣扎一下，万一有奇迹呢，嗯，万一。
“啧，怎么就不一定，你看军哥，这不就冲……”庄沿的话卡在嗓子眼，强撑着说下去，“线了吗，卧槽！”
罗子军眼见的就要冲线，就差那么一厘米的距离，余光瞥见一道身影从他身边闪过，再回神，他也已经冲线。
观赛区的人开始尖叫，一时间分不清是为谁欢呼。
林旭东冲速过快，滑出一段较远的距离。
刚停下，盛雪出现在他面前，她跑得太快，差点撞上他，她紧紧抓住林旭东的双臂，紧张无比：“你还好吗，难受吗，头晕吗？”
“你看见了吗？”林旭东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她。
盛雪眼睛泛红，点着头：“我看见了。”
盛雪全程盯着他，怎么可能看不见。
在距终点100米远的距离，林旭东紧压着罗子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临近终点线，不到两米，罗子军有减速的趋势，就在这时，林旭东再次加速，与罗子军平行，从罗子军身边经过，两人几乎同时越线。但她看得很清楚，是林旭东先过线，就抢先那么一二厘米的优势，实现反超。
他做到了。
“看见就好。”林旭东嘴角上扬，在得到想要的回答后，处在高度紧绷的精神状态卸下。
盛雪追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还好吗？
“好像不太好，”他看着她，“可以靠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