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当时光绵长（一）
盛雪的难过来自于，她知道自己心动了，可是只有她心动了。
柏巧不知盛雪怎么了，前一秒还好好的，不过是拿着手机看上一会儿，怎么突然就难过起来，想安慰都无从下手。
盛雪也没给柏巧安慰的机会，告诉柏巧自己只是一时情绪上头，已经没事儿，让柏巧回去睡。
等柏巧离开，盛雪关了灯，放下手机，缩进被窝。
睡不着。
眼睛好酸。
后来盛雪再看朋友圈，张高轩那条动态已经被删掉。
她一点也不意外，张高轩向来很听林旭东的话。
接下来的几天，盛雪像常一样在冬季两项训练中心进行录制，只是她更多时间给了节目组和各个运动员。
林旭东渐渐发现，她似乎并不需要他，不用他跟在她身边，不需要他解说，不需要他指导，他变成可有可无的存在。
这个变化，让他措手不及。
他不禁想，盛雪是不是看见了张高轩的那条朋友圈？
虽然他在第一时间让张高轩删掉，但那时距离那条动态发出已经很久，她看到概率很大。
图片里的他们，显得过于亲密，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她又加了很多人，肯定可以看见他们在下面调侃。她有喜欢的人，大概不希望别人误会他们之前的关系，所以在这之后开始跟他保持距离。
“东哥，”于霜在观赛区，俯身趴在围栏上，看着站在下面的林旭东，“你怎么不跟着盛雪？”
平时两人虽不至于到寸步不离的地步，但也绝不会像这几天这样，两人之间像是有一条泾渭分明的条，谁也不挨谁。
林旭东视线落在几百米开外，盛雪正在跟摄像站在一起。
她指着远处，不知说了什么，摄像点头。
她专注着她的专业，他插不上手：“她不需要我。”
他曾经想过，她被他冬季两项运动员身份所吸引，那段时间目光聚焦在他身上，炽热、专注，当滤镜散去，是否还能在她眼中看见他，如果不能呢。
他没有思考出答案。
这几日，她不再围着他转，她视线里也不再只有他一个人，他突然有了答案。
时间褪去他的光芒，让他平凡不可闻，而她，闪闪发光。
他们之间，云泥之别。
他告诉自己，这样也很好。
于霜抬头看向远处的盛雪，又低头看向林旭东：“我那天看见你跟她一起上赛道了。”
林旭东以前最喜欢一个人训练，训练的时候不爱说话，专注得很，即便是帮其他训练的时候，他的严格也不亚于张学扬教练，他在队里有威信，很多人都听他的话。
她是头一次，看见林旭东减慢速度带一个人，还是个女生，有无意中看见他看盛雪时的眼神，那么柔和，想来连说话时的语气也是极有耐心的。
尽管盛雪不是专业运动员，但这其中的落差感一下就体现出来，东哥以前可从没因为她是女生就对她放水。
“嗯，答应过她的。”林旭东声音很轻。
于霜盯着叹一口长长的气。
林旭东终于有所反应，他站直身，转头向上看：“你叹什么气？”
“我感慨啊，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我怎么就没这待遇？”于霜觉得这样说话费劲儿，又向前凑，“东哥，你是不是偏心啊？”
“可能吧，你就当我偏心好了。”
于霜被林旭东的话给弄傻了，她就随便开个玩笑，按照以前，他应该连个眼神都不会给他，这次怎么还接茬了？
“东哥，几年不见，你变幽默了？”于霜打量着林旭东，好像真的不太一样，是哪里不一样了呢，她愣是没想明白？
林旭东这次没回答，看于霜的姿势太危险，提醒道：“你小心点儿，别这么扒着。”
盛雪刚跟摄像师沟通完，摄像去采集新的画面，她站在原地，忍不住往林旭东所在的方位看。
自从那天看见那条朋友圈，她就有意避着他，不为别的，只要一看到他，她心就涩得很。
可是他不在身边，她好不习惯，总会忍不住他在的位置多看两眼。
见林旭东跟于霜在说话，于霜笑得挺欢，两个人应该聊得很开心。
他根本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别扭的就她一个。
李导给盛雪打来电话：“明天录制比赛，你好好准备一下。”
“明天，这么突然？”
“本来定的是下周一，不过我看下周天气不太好，也不能再顺延，录制就要结束了，”李导一边跟盛雪说着话，一边还要应付身边的工作人员，“哎，你好好准备就是了，很简单的，拿出你平时一半的水平就行了。”
通话结束。
盛雪看见柏巧发来的消息：救命，李导让我参加比赛！我没想到长终究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劫！
[雪花]：好巧，我也是。
不巧：……
半个小时后，李导拉了一个群，把参赛人员全部拉到里面，其中还包括动员和滑雪场的教练。
李导：趣味比赛明天举行，以下是比赛规则，请大家仔细阅读。
李导：趣味比赛细则pdf
李导：明天早上八点，分组集合，感谢大家积极配合。
盛雪感叹李导真是行动派，估摸着是一个接一个打完电话，然后迅速拉群。
她点开文件查看细则。
之前柏巧说是混合比赛，还真是大乱炖。
单板，自由式，冬季两项等全放在一块儿，这要怎么比啊，场地都不一样啊。
盛雪边走边看手机，一点点把内容往下翻。
自由式跟单板设置在高级赛道，李导专门挑选了风景最佳阳光赛道。
自由式从顶点出发，在赛段中间要完成任意一个动作，在中间赛段设置交接线，穿过交接线，单板交接。
单板直冲底线，底线有负责盯每组冲线的工作人员，只要所在组别冲线，工作人员就从底线开始向冬季两项场馆跑，跑去冬季两项起点线，跟起点的人冬季两项运动员完成交接。
冬季两项运动员从起点出发，滑15公里，进行一次立射，再滑15公里，冲终点线，结束比赛。
每组比赛人员不受性别限制，抽签决定。
玩的是心跳，比的是乐趣。
李导真牛。
柏巧给盛雪发微信：你看见规则没，他连后勤组都不放过！他还让我去高级赛道拉线！[大哭]
[雪花]：嗯，看见了。辛苦了。
那些在两个赛场之间跑的工作人员就是后勤组的。
至于拉线、固定摄像头等赛前准备事物，怕是都得在今天一天赶工完成。
盛雪庆幸自己不是负责高级赛道，算是逃过一劫。
她收起手机，眼前忽尔多了一个人影，她来不及反应，直接撞上去。
没撞成。
被人按住肩膀。
盛雪怔然盯着突然出现的林旭东，他怎么在这儿？
“站稳了？”林旭东问她。
盛雪反应过来，快速站好，她肩上的力同一时间松开。
“你怎么来了？”盛雪说话时没有直视林旭东的眼睛。
林旭东双手揣回兜里，看着她：“李导发消息，让你过去。”
是发在群里的，一个个，但盛雪一直没回，林旭东看见了，就告诉李导，盛雪在忙，没看手机，他会转达，所以他来找她了。
他过来的这一路，见她一直低着头看手机，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入迷，连李导的消息也不回，还差点撞树上。
盛雪把手机翻出来看，还有真有消息，她怎么没收到提示：“我没看见，现在过去吗？”
林旭东倚在树干上：“嗯。”
“哦，”盛雪看他一眼，“那我走了。”
“走吧。”
盛雪走出没两步，看见林旭东的影子跟着她，她回头，他就在她身后。
“你怎么跟着我？”盛雪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他是来通知她的，现在当然要回起点去。
“我也要去。”他跟着，她反应这么大？
盛雪继续往前走，懊恼着，她刚才是不是表现得太过激了，他会不会多想？她要不要说点什么？
渐渐地，她发现影子离她越来越远。
她立马停下，转身，发现林旭东减缓了速度，落后她有段距离。
“你怎么……”这么慢。
话没说完，盛雪发现林旭东面色有些沉，她皱眉，小跑到他面前，关切道：“你不舒服吗？”
林旭东凝视着她，没有说话。
盛雪急了，问他：“你哪儿不舒服，晚上又滑到很晚，没有休息好？还是着凉了，头晕吗，发烧了？”
她伸手去碰他的额头，差一点距离，她踮起脚，还没碰到，被他握住手腕。
她问他哪不舒服，他心不舒服。
她避着他，他还假装无事，告诉自己这样对他们两个都好。
可刚刚他发现，他在自欺欺人，他因为她一个表情，心情不爽到极点。
“怎么了？”盛雪无辜地看着他，眼睛里充斥着不解。
她手腕在发烫，这么热，该不会真的发烧了吧？
“怎么不说话，”她担心着，他偏又沉默不言，“你让我感受一下温度，我看看你有没有发烧。”
林旭东将盛雪的急切看在眼里，她会因为他的过去替他惋惜，会因为他寥寥数语潸然泪下，会怕他生病关心他。她像冬日焰阳，诱他深陷，让他忍不住靠近，可是他靠近了才发现，焰阳灼灼，容易烧着自己。
他想在彻底沦陷以前，及时止损。
他想说：盛雪，不要关心我，你这几天做得很好，就这么保持下去。
他看着她，好像没有办法说出口。
飞蛾贪恋光，而他眷恋焰阳的温度。
不知何时起，他已经身处沼泽中央，进退维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