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身在彩云边（七）
盛雪不知道柏巧有没有于给她发消息，她调了静音，手机不会再响。
她跟林旭东之间本来还算和谐的气氛被打破。
盛雪完全想不起几分钟前，林旭东在跟她讲解什么，满脑子都是柏巧提起的话题。
没安静几分钟，林旭东继续刚才的介绍。
她偶尔侧目看他，他面色如常，刚才的小插曲似乎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反倒是她，多少有些心虚。
“要不要试一试上板？”林旭东注意到盛雪分神，可能是觉得和他的介绍无趣，不想她勉强听着，索性让她做她喜欢的事情。
盛雪果然有反应，一听见上板，眼里就闪着光：“真的？”
“嗯，答应过你的。”本来早就应该完成。
“你教我吗？”盛雪期待地看着他。
“你不需要我教，”盛雪基础会的很多，不需要他教基础，他这么说，盛雪眼中的光渐渐褪去，看出她的失落，他又说，“但我应该可以指导一下。”
盛雪满意他的回答，催促着他一起去场内换装。
她让林旭东陪她走完一个最小的圈，15公里，中间还要进行射击。
林旭东答应了。
15公里对于林旭东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儿，但对于没有实践过的盛雪来说，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他们一起从起点出发，在出发林旭东检查盛雪的防护装备，检查得很认真。
“一会儿别太急，这里的坡虽然不比高级赛道坡度大，但转弯多，弧度大，容易摔。”滑雪场内的高级赛道坡度大，但也长，能够给滑雪员较好的应对时间，这里不行，专业运动员在特别急的情况下，都容易出现意外事故。
盛雪乖乖应着。
林旭东检查完她的固定器，顺着她的膝盖往上，碰到她的手肘，微微抬起，确定没有问题，轻声说道：“好了。”
“嗯。”盛雪屏住呼吸点头。
他太专注了，根本没注意到刚刚他离她有多近。
尤其是检查她手肘处时，他们之间不到十公分的距离，他低着头说话时，他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
林旭东帮她整好，转身上板，他自己操作的时候动作迅速利索。
他拿着滑雪杖撑在雪道上，灵活地调转方向。
“顺着雪槽出去。”他看向盛雪，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出发。
盛雪照做。
说好完成一圈的，开始了她就不会停下，即便是中途累了，她也不会放弃的。
林旭东一开始跟在她的后面，后面跟她平行，会提醒她下一个路段有哪些要注意的地方。
“一百米后会有一个连续的坡，先上后下，你准备冲刺。”
上坡需要蓄力加速，废点儿劲，下坡会相对轻松一下，自然控速就好。
很快盛雪就看见坡道，做好准备往上冲，路程过半，她其实已经不什么力气了，可林旭东在她身边，她只要想想他那些努力坚持画面，她就觉得自己这些都不算什么。
顺利冲坡，再下坡。
还有一个坡，这次是真没什么劲儿了，她好不容易冲上去，缓了口气。
下坡时，林旭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个坡下去是个弯道。”
盛雪看着前方，偏移重心，可是失了力道，没稳住，速度过快冲下去，赛道以外的正前方是树。
她要是刹不住就只能撞上去了。
“稳住，往左。”
林旭东的声音拉盛雪回神。
遇事不能慌，她反应迅速，侧身往左，顺着减速雪槽冲出去。
林旭东看着她的背影，刚才悬在嗓子眼的那口气松下来。
这里的雪道都经过碾压，不比粉雪来得松软，他已经做好准备，如果她侧摔，他就迎上去给她做缓冲，撞他身上总比撞雪道上强。
但还好，她没有，他比她想象中镇定得多。
盛雪顺利进入靶场，从背后取下枪，她对着林旭东喊：“林旭东，我们再比一次。”
“好。”林旭东应得快。
一定是风在作怪，才让她莫名觉得，他那一声，说不出来的顺着她。
盛雪经过一轮滑雪，现下喘得厉害，状态跟静态射击完全不一样，这就是冬季两项的难点，动静转换之间考验运动员的能力。
她不敌那些久经训练的运动员，换气浮动大，手都是抖的，这样别说射击了，连瞄准都是难事儿。
但她有一个优点，就是心态稳得住。
这不比真正的赛场，她有足够的时间调整自己，但她也有骄傲，尤其是在林旭东面前。
盛雪还在平复，林旭东已经接连射出好几枪，每一枪仿佛都打在她心上。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
再睁眼，瞄准。
白色的靶板，黑色的靶心。
靶环直径11厘米，相对于卧射的45厘米的靶环，立射的靶环会更大一些。
盛雪打出第一枪。
命中。
符合她的预期，她放松下来，找到感觉，接连射击。
这一次，全中。
完成全部射击，盛雪面上的沉着一秒被喜悦代替。
她收起枪，兴奋地转向林旭东所在的方向：“看见了吗，我全中了！”
上一次跟他一起，她只中了三枪。
或许她应该感谢于霜，今早带她找到状态。
林旭东看着盛雪，此刻的她像个讨要夸奖的孩子，他浅笑道：“看见了，很厉害。”
对她而言，是真的很不错。
被他这么一说，盛雪倏然脸红，怪不好意思的。
她知道，要是换作是专业运动员，这个成绩怕是不合格，她虽然稳，命中率算不错，但她耗时太长，放在比赛中，她会因小失大。
不过，她已经很满足，毕竟自己也不是专业运动员，不能对自己要求过高。
两人返回起点线时，夕阳渐落。
林旭东帮盛雪背着枪，扶着她从滑雪板上下来。
张高轩等人恰巧结束训练，纷纷回来。
“老师，”张高轩滑到林旭东身边停下，一边解开装备一边对两人说，“我帮你们把东西拿回去吧。”
盛雪来不急拒绝，张高轩已经从林旭东手里拿过枪，反背在身后，又拿走盛雪手里的滑雪杖。
严自也凑过来，抱起滑雪板：“我们拿我们拿，走了！”
盛雪哎了声，林旭东说，由他们去。
夜里。
盛雪刚进被窝，听见敲门声。
“盛雪，开门！”
是柏巧。
盛雪掀开被子，跑去开门。
打开门，寒风跟着柏巧一起涌进来，她连忙关门。
柏巧坐在椅子上，双手环胸，翘起二郎腿，摆足架子。
盛雪笑了：“你干嘛？”
“说吧，什么时候开始的，进展到什么程度了，抱了？亲了？还是见家长了？”柏巧忽然拍了拍头，“瞧我这记性，已经见过了，会闪婚吗？”
盛雪眨巴着眼睛，满脑子问号，柏巧在说什么，她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说话啊！你知道我因为你，一天都没有心思工作吗？就等着你给我交代清楚，快点儿，我要听故事！”柏巧蹭地一下站起来，连连向盛雪逼近。
盛雪往后退：“什么故事，你在说什么，我没明白。”
“你不是说你和林旭东在一起了吗！”
话音刚落，盛雪小腿撞在床沿，猝不及防地跌坐在床上。
心跳变快，一时分不清是被柏巧的话吓着，还是突然撞到吓着。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盛雪避开柏巧犀利的视线，看向别处，她跟林旭东八字还没一撇呢，她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柏巧点点头，不承认是吧，她拿出手机，翻出聊天记录：“你自己看！”
盛雪接过手机，一看，人傻了。
盛雪雪：我们在一起了！
不巧：！！！
不巧：你不是开玩笑吧！把话说清楚！
柏巧又连着打了几个语音电话，盛雪都没接。
柏巧抽回自己的手机，挑衅地看向盛雪：事实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好否认的。
她还给盛雪打了无数个电话，盛雪全都没接，要不是她要忙工作，她早就杀到冬季两项训练中心去了。
“我可以解释。”盛雪看向柏巧。
“你说。”柏巧倒要看看盛雪怎么狡辩。
“我是想发‘我们在一起呢’，是想告诉你，他就在我身边，让你别再打电话，我想着，有什么话，我们可以私下说嘛。”盛雪干笑。
她也没想到，怎么就会打错呢。
柏巧满眼写着：你当我傻啊。
盛雪辩解：“真的打错了，当时打得快，可能它自动出来的字我按错了。”她打完，点发送，也没多看。
“我跟他真没有什么。”盛雪很是无奈。
柏巧往盛雪身边一坐，靠着她：“勉强相信你。”就因为觉得这神速进展不符合盛雪缓慢温和的性子，她看见的时候才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柏巧凑过去，“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失落。”
盛雪出声反驳：“哪有啊。”
“啧啧，都说人心虚的时候，说话声音会变大，你完全符合这一点，还不承认。”
盛雪手机突然响起。
凌灵给她发消息：姐，这图贼美，你快看！点开看！
凌灵转发过来的图，乍一看是一张风景图，染红半边天的晚霞，下面是白茫茫的雪道。
点开来，在雪道跟晚霞的交接处，有两道身影，一男一女，穿着黑白相间的滑雪服，如同情侣装。两人离得很近，男人低着头，抬手抚摸女人的头，女人垂着头，一副乖顺的模样。
盛雪记得，当时他们回到终点线，林旭东看见她头发上沾有枯叶，他帮她摘下来。
没想到被人拍下来了。
柏巧一眼认出，照片里的人就是盛雪跟林旭东：“绝了，谁拍的，技术真好。”
盛雪连忙发消息问凌灵在哪看见的。
00：张高轩发的朋友圈。
盛雪点进朋友圈，刷新一下，果然看见张高轩发的最新动态，醒的文字是：这是我见过最美的晚霞。
凌灵又是点赞又是评论：超美，美到让人心动！
柏巧凑过来，把盛雪手机拿过去看：“啧啧，这丫头，真行！”
柏巧跟凌灵处了一天，觉得凌灵是个鬼灵精，但面皮又薄，没想到隔着屏幕她又挺能。
盛雪把手机拿回去，盯着张高轩那条动态看。
林旭东会不会也看到了？
她刷新一下，没有。
又刷新一下，还是没有。
第三次刷新。
她看见林旭东在下面评论了。
林[滑雪员]：删掉。
删掉。
好冷漠的两个字。
他打字的时候，脸上是不是带着不悦？
他是怕别人看见照片，误会他和她的关系吗？
是吧，他是一个怕麻烦的人。
而她成了那个麻烦。
盛雪揿灭手机，反扣在腿上。
“柏巧。”她突然出声。
玩着手机的柏巧抬头：“嗯？”
“我有点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