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身在彩云边（二）
人群传来一阵欢呼，于霜手下的运动员们把于霜围起来，一个个嘴都跟抹了蜜似的夸于霜：“不愧是我们教练，教练真牛，教练是我的偶像。”
于霜被夸得害臊，这些臭小子，说起大话来都不脸红的吗？
“行了行了，都训练去！”于霜打人打发走，自己走到林旭东身边，压低声音对林旭东说：“东哥，谢了啊，不过，演技拙劣了些。”
林旭东苦笑，于霜以为他是为了维护她的面子故意让她一枪，可事实是，那一枪他是真失误。
张高轩傻不愣登地站在原地，半天没能缓过劲儿来，不能接受老师静态射击竟然脱靶这一事实。
盛雪来到他面前，见他这副模样，不禁笑起来：“你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在背对着人群，一脸兴奋地对她招手，现在却一副信仰坍塌的模样。
“没，没怎么。”张高轩回神，目光瞟向林旭东，这绝对是老师的黑历史，他不能告诉盛雪姐。
盛雪顺着张高轩的视线看过去，恰好撞上林旭东深邃的眸子，她嘴角的笑意逐渐收起，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紧张的。
“哎，盛雪，你来了啊，”于霜热情似火，跑到盛雪身边，搭住盛雪的肩，“我跟你说，你刚刚错过一出好戏，我跟东哥比射击，你猜谁赢？”
看于霜这么兴奋，盛雪假装不知道，顺着她说：“谁啊？”
“我啊，”于霜大笑着，“想不到吧！”
张高轩在一旁抚额，他委实没想到于教练就这么给说出来了。
林旭东以前可是队里奉为神枪手般的存在，他进入青年组以后，射击就没丢过分，更不要说静态射击了。
邵俊力摇了摇头，对林旭东吐槽：“这家伙，怕是能拿这件事吹一辈子。”
“是吗。”林旭东看于霜笑得确实挺开心，凭实力赢的，吹就吹吧。
盛雪站在于霜身边，虽然猜到于霜要说的答案，但还是免不了惊讶，林旭东竟然会输吗？
于霜突然凑到盛雪耳边，悄咪咪地说：“东哥让我的。”
原来如此。
于霜又说：“你看张高轩那大跌眼镜的样儿，不要让他知道。”
盛雪没想到于霜还挺皮的，笑着答应：“好。”
于霜松开盛雪，赶走张高轩，让他快去训练，张高轩憋着一股人劲儿，想不通，干脆把精力都用在训练上。
邵俊力跟于霜还要监督运动员们训练，跟他们聊了没几句话就走了。
众人离开，就只剩下盛雪跟林旭东。
两人之间隔着大概三条雪槽的距离，林旭东枪背在身后，枪头朝着天空，单手抓在绑带上，站在他的位置没有进一步也没有退一步，就这么凝视着她：“还以为你不来了。”
“怎么会，这是我的工作。”盛雪不太自然，有些心虚。
林旭东陪着盛雪在各个组轮转，镜头带到盛雪的时候会避开林旭东，这是林旭东的要求，他觉得自己没有上镜的必要，只需要负责介绍就好了。
李导中途来了又走，只是叮嘱他们多拍几个精彩的镜头，多拍一下范明远他们。
之前范明远他们训练，没有让跟进拍摄，所以他们的镜头很少，也不知道这几天可不可以补上一些镜头。
“我们接下来去男子成年组吧。”一个小导演对盛雪说。
“啊，好，”盛雪扭头看向林旭东，“你去吗？”
原本正常前行的林旭东，突然停下脚步看向她：“不想我去？”
“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盛雪这些天没见林旭东跟范明远有什么交集，男子成年组的训练林旭东也一直没有去过，所以怕他会不想去，绝对没有不希望他去的意思。
她小心谨慎的样子让林旭东失笑。
今天男子成年组训练个人赛，范明远要跑20公里。
从出发到结束，大概一小时左右。
范明远等人的训练通常都会按照实际比赛流程走一遍，过程比较严肃乏味，需要极大的耐心。
临时过来，没有事先通知，所以他们还得等。
他们站在预留给媒体摄像的区域内，偶尔能看见运动员经过，每个人的眼神都很坚韧，前行过程中专注于训练本身，不会因为他们的出现而分神。
“你以前也是这样训练？”盛雪扭头问林旭东。
“差不多吧。”这么多年过去，训练方式上或许有小的改变，但总体来说相差不大，不过他更习惯一个人练习。
范明远从他们面前经过，摄像们抓紧机会拍。
盛雪能听见有个摄像师念叨：“这帅哥，也忒冷酷，连个眼神都不给。”
一个小妹妹回应他：“哎，咱们身边这个也是。”小妹妹从见到林旭东开始，这些天都没怎么见他笑过，她寻思着要不是他的职责是陪他们，估计连正眼都不会给一个。
几人就在他们后面一点点，离得没有很远，虽然说话声音很小，但仔细听是能听清的，盛雪就听见了。
盛雪下意识看向林旭东，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她看见林旭东如他们说的那般，不苟言笑，直视正前方。
林旭东蓦地出声：“冬季两项的比赛赛段很长，每一圈下来都要消耗大量的体力，而这个过程其实是十分寂寞的，所以在ibu的比赛中，会为媒体设置摄影区，一是为了方便媒体拍摄宣传，二是，这些媒体朋友可以在各个赛段为选手加油打气。”他转头看向盛雪，“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距离终点1公里的媒体区，选手的笑脸，大概率会出现在终点区。”
只有既定的赢面，他们才会笑。
林旭东话声落下，后面鸦雀无声。
盛雪往后扫视一圈，一个个都低着头。
她收回视线，发现林旭东还在看着自己，她无声问他：“生气了？”
林旭东摇了摇头，运动员不管是在比赛还是训练时，都是非常认真的，如果因为拍摄，就分散更多注意力给镜头，那是不专业的表现。他能理解身后的人大多只是因为工作，想要个好看的镜头，吐槽两句，只是他没忍住。
范明远再次从面前经过，只是这次他停下来了。
“你们在这做什么？”范明远沉着一张脸，看起来比林旭东还难接近。
林旭东看出范明远情绪不对，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对谁态度都很差，就像现在，林旭东主动帮盛雪答话：“等你。”
“哥。”范明远皱着眉，他头顶正冒着火，结果林旭东一盆冷水浇下来，火瞬间就燃不起来了。
“训练完了？”林旭东问。
“嗯。”范明远在林旭东面前怪老实的。
林旭东点点头，说：“那正好，抽点时间跟人家聊一聊，好好配合人家的工作。”
范明远想拒绝，看一眼林旭东，最后还是答应了。他打小就爱黏着林旭东，在林旭东面前能犯野，但也尊敬他，也怕他。
约好在起点区见面，范明远滑雪回去。
摄像组着急，得先去准备，扛着器材离开。
林旭东跟盛雪则缓慢步行。
“他好像特别听你的话。”盛雪着实没想到，范明远会这么听林旭东的话，之前一直都不太配合的，但林旭东一说，范明远即使满脸写着不愿意也答应了。她原以为，范明远对林旭东意见会很大。
林旭东语气轻松，有点打趣的意味：“可能没改掉这个坏习惯吧。”
范明远长着一副很好欺负的皮囊，面上羸弱怯生生，实际性子野得很，能说，也会来事儿，连张学扬都有管不住他的时候，唯独林旭东能把他吃得死死的。
“我觉得不是坏习惯，”盛雪声音很轻，“是因为你对他来说很重要。”对范明远来说，属于林旭东的那个位置，一定是独一无二，没有人可以替代的。
林旭东侧身看她，她注视着前方的雪道，每一步都迈得小而稳，他兀自开口：“抱歉。”
“什么？”盛雪不解。
“刚才扫兴了。”在媒体拍摄区时，他说的那些话，多少有些冲动。
盛雪反应过来，摇头道：“没有，你没有扫兴，你说的是对的。”
他会那样，是因为他有一颗敬畏心。
范明远在起点处等，他已经换好装，褪去一身滑雪装备，换了身常服，身姿笔挺地站在那儿。
林旭东主动让出空间给他们，他到一旁等待。
盛雪简单问了一些问题，都跟冬季两项有关，范明远答得很流畅，盛雪的提问并没有让他觉得不舒服，不过他的语速很快，像是一种无形的催促。
镜头移开，采访结束，范明远迫不及待地想走，盛雪把人叫住。
范明远回身，眉头微皱：“还有什么事儿吗？”
“你好像不太喜欢我？”盛雪觉得这应该不是她的错觉，从那天在观赛区见面后，她就有这样的感觉，只是那时还不太明显。后来在录制过程中，她偶尔会遇见范明远，但范明远看她的眼神并不那么友好，今天更甚。
“没有。”范明远眉头皱得更深，仿佛在说反话。
盛雪无奈笑了笑，既然他这么，她总不能逼着人家给个真实答案。
范明远眼神晦暗不明，抬眼朝林旭东所在的方向看去，林旭东此时一个人，只身靠在观赛台的墙壁上，似乎在发呆。
他收回视线，看向盛雪，问道：“你跟东哥是什么关系？”
盛雪错愕抬头，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你们应该在我们集训之前就认识了吧，”他们重逢的第一晚，盛雪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到林旭东的身边，那个画面范明远到现在还记得清楚，“你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