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刹那怦然间（二）
李导匆匆赶上来，在两人面前大喘气：“哎，盛雪，林教练，你们俩走也不知会我一声。”
盛雪回答道：“跟您说了的，可能您当时没听到。”
“啊，说了吗？还真没注意，不重要不重要，”李导笑笑，转头看向林旭东，问道，“这是要去靶区吗？”
“嗯。”
“那继续走吧。”
李导问题多，林旭东有问必答。
刚才的微妙气氛好像不曾存在过。
盛雪不易察地松了口气，也没注意到，林旭东在回答问题间，视线不经意扫过她，又快速收回。
运动员们还在做热身准备。
热身赛道是独立的雪道，与正式赛道是两个独立的部分，其长度约600m，靠近起点区，按照规定，最远不会超过300m。
不远处还设有打蜡房，这样会方便运动员从打蜡房进入雪道。
林旭东带着他们前往靶场，边走边说：“正式训练开始之后，旁人就不能进入训练场，以免影响到运动员们训练，”他特意看向盛雪，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所以趁现在，让你体验一下。”
该不会真的是开特权吧？
盛雪面上淡定，实际紧张得很：“好。”
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心里藏着一团火，第一次这么真实的体验，以往摸枪，也只能去射击俱乐部过把瘾，但现在不同了。
“卧射、立射，想先体验哪一个？”林旭东在进入靶场线前问她。
盛雪看着靶场区，卧射区在右半部，离她较远，本着省时的原则，她说：“立射吧。”
“行。”
李导夹在两人中间，渐渐发现自己的存在变得透明。
他们一个是擅长冬季两项的教练，一个是冬季两项的狂热爱好者，现在聊起冬季两项来，李导完全插不上话。
李导自觉置后，给两人腾出空间。
林旭东去拿备用装备，朝李导问上一句：“您需要感受一下吗？”
他侧身才发现李导不知何时，落后两人很多，隔了有些距离，反倒是他跟盛雪之间又近了不少，再近一些袖子都要碰在一起。
盛雪自然也注意到了。
“我就不用了，要安排人拍摄，盛雪跟你去吧。”李导说。
“那我去了，李导。”
盛雪说话间往左前方微微挪动一步，不是很大的动作，却拉开跟林旭东之间的距离。
“时间紧，去吧。”李导摆手，示意他们去。
林旭东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对盛雪说：“你去第一个靶位等我。”
盛雪扭头看了看，第一个靶位离她很近。
她点头，往那边走。
思绪混沌。
想着刚才两人紧挨着的衣袖，他们是什么时候靠这么近的，完全没印象，她只记得路上都在听他说注意事项。
盛雪回神，转身朝反方向看。
林旭东背着小口径专用步|枪，朝她走来。
“先校枪，”林旭东把枪交到她手上，指着纸靶对她说：“看见那个纸靶了吗，瞄准试试。”
冬季两项训练中使用的靶子有两种，金属靶和纸靶。但正式比赛时会用金属靶，纸靶通常用来校枪。
盛雪接过枪支，枪比她在射击俱乐部用的重，这也意味着运动员在滑行过程也算有负重。
林旭东刚想教她怎么使用，却看见她已经自主操作，架枪、上膛动作流利，一看就是有经验的。
瞄准，扣下扳机。
砰——
盛雪感受到的后坐力比她想象中还挺强，弹壳从抛壳窗弹出，声音就在她耳边，太真实了。
原来运动员射击时是这种感觉，很热血。
“接下来呢？”盛雪扭头看向林旭东，她很激动。
林旭东指着她的目标靶，说：“射击。”
她所在的靶位在275cm到3m之间，靶位两边有红色板做标识。
每个靶位至靶子之间，会有信息板t形桩做标识，用来界定靶道，且其会交替使用与靶子背景色相匹的颜色。
靶位前端有人造纤维制成的射击垫，表面防滑，大小为200cm150cm，厚度为2cm。
靶的瞄准中心处于她所在靶位宽度的中心位置。
盛雪举起枪，准备瞄准。
“等一下。”林旭东突然开口。
她不解地看向他，见他从口袋里拿出子弹，戏谑的眼神扫过她：不检查？
林旭东只在里面放一枚校枪用的子弹，剩余的子弹都在他口袋里。
盛雪脸热，激动过头，忘了思考。
他从她手里拿过枪，卸下弹匣，把子弹一一装上，再把枪还给她：“下次记得。”
“嗯。”
“五发子弹，没有备用弹，一发一分。”
林旭东不疾不徐说着话，一边纠正盛雪的动作。
她的视线不自觉跟着他的手游移，看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枪前端微抬，继续移动，无意间擦过她的手背，又游移至枪托，低声让她握紧。
盛雪照做。
最后，他的手心在她手背托了一下。
“来吧，让我看看，你能拿几分。”
手有温度，声音在她耳边环绕。
盛雪心中亦是热血沸腾着。
冬季两项的射击规则跟普通的射击规则不同，普通射击有环数，冬季两项没有，命中靶心就行。
50m的距离。
那个靶心虽然相较普通靶子的靶心要大，但这么看还是很小。
和校枪是不一样的感觉。
校枪时她随意，现在她多了几分好强的劲儿。
因此，瞄准用了些时间。
第一发射出，脱靶。
盛雪有点紧张，手很冷，还一直在冒冷汗。
第二发，脱靶。
这次很接近靶心。
冷静。
林旭东在旁边看着呢。
要是一直脱靶，多丢人。
第三发，命中。
盛雪松口气，她好像找到一点感觉。
第四发、第五发皆命中。
自信又回来了。
“不错。”林旭东夸她。
她根本不需要他教。
她很熟练，平日里一定练过。
这是需要多次反复实操才能有的水准，更何况，这是她第一次在训练场体验。
林旭东接过她手里步|枪，背在身上，弯腰把地上的弹壳捡起来。
“捡这个做什么？”盛雪蹲下去帮他。
以前跟在张学扬教练手下，每次训练他都会叮嘱学员把弹壳捡起，久而久之，自然而然就会这么做：“习惯了。”
两人的手同时伸向一枚壳弹。
林旭东先碰到弹壳，盛雪碰到他的手。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对方。
盛雪收回手，起身，把手里捡得另一枚弹壳放到林旭东手里：“给你。”
林旭东把弹壳揣进口袋，问她：“卧射，要试一下吗？”
“不会耽误时间吗？”运动员应该热身好，要准备训练了。
林旭东看眼时间：“不会，还没到点。”
他是真的很了解冬季两项，也很了解运动员们，从比赛规则，到时间安排。
他曾经也是他们的一员。
盛雪自私的想：“我可以看你射击吗？”
林旭东赫然凝视她。
“我只是单纯的想看看，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
“可以，”林旭东打断她，“我不是说过了。”
“嗯？”
是了，李导问他的时候，他还说他手生来着，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本就准备上手的。
盛雪顿时笑起来。
很期待。
两人往卧射区走，不需要走很远，只是他们到的时候，邵俊力一行人也来了。
于霜站在邵俊力的右手边，视线落在盛雪身上，坦荡又直接地把盛雪从到尾打量个遍。
这就是昨晚，当着他们的面，把东哥拉走的女人。
电视台的，漂亮，有气质，眼睛很灵气，还敢直面她的打量，也不怯场，有点东西。
“东哥带盛小姐来体验吗？”于霜先开口。
林旭东应了声，问：“不用盯着他们吗？”张高轩那帮孩子们。
“自觉练着呢，”于霜回答完，看向盛雪，“盛小姐对卧射有经验吗，需不需要我带你？”
“人跟东哥来的，用得着你。”邵俊力对着于霜使眼色，有没有点眼力见，还想抢东哥饭碗？
于霜翻了个白眼：“东哥哪里会教女孩子。”
冷着脸，说话也冷邦邦的，跟着他学，别把人吓跑了。
盛雪跟林旭东在立射区射击时，他们一行人就在不远处看。
隔得远，没看出个所以然。
只知道两人保持着礼貌距离，没有过多互动，整个过程没维持很长时间就结束了，都没给够时间让他们过去看个究竟。
简直像是完成任务，走个教学过场，光是想想都替盛雪尴尬。
“他教得挺好的。”盛雪替林旭东说话。
他很抠细节，每一步，每个动作都很有耐心的在她面前演练一遍给她看，甚至不需要她提问，他就会主得很清楚，也让她懂得很快。
见邵俊力和于霜等人不说话，她再次说明：“真得挺好的。”
有时候，盛雪真是憨态可掬。
林旭东在她身旁笑，他挺好，她不用一直强调。
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臂，带她往靶位走。
邵俊力跟于霜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于霜：第一次有人当着我们的面这么直白的夸东哥哎。
邵俊力：嗯，旭东还因为她笑了，还拉了她的手。
到靶位处，林旭东松开盛雪的手。
她好久才回神，明明隔着厚厚的衣服，为什么触感却那么明显？
林旭东在校枪。
虽然之前盛雪校过，可他还是把该有的步骤走上一遍。
校完枪，他倏然看向盛雪，问道：“如果没有达到你的预期，会失望吗？”
预期。
她没有预设过。
她只是想看他实操。
为什么呢？
可能潜意识里就觉得，他的动作一定很标准，他的成绩肯定很漂亮。
盛雪呆滞着沉默。
林旭东笑笑，转身对准靶子方向。
他匍匐在雪地上，倚着枪，瞄准，上膛，扣下扳机。
砰，砰，砰，砰。
四声，每声间隔大约五秒。
结果是——
全部脱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