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玦别
早膳时，严姿华收到消息，身边侍女的声音，好像隔得很遥远。
“小姐，太子太子殿下他薨逝了”
当——
手中的勺子落在碗里，严姿华一脸茫然。
“你说谁？”
侍女看着呆滞的小姐，一脸心疼。
她家小姐的命怎么这么苦，一心爱慕镇南少将军，可是那人对小姐的心意恍若未见。
得了陛下赐婚，却是要嫁给众人口中的“活死人”。
好不容易小姐想通了，太子却突然死在了大火中。
“小姐你别难过，要奴婢说，做不成这个太子妃也好，外面的人都说，本身太子也是个”
短命鬼
“住口！”
严姿华厉声呵住。
“太子殿下是我的救命恩人，春铃，记住，旁人怎么说我们不管，决不能出言诋毁太子殿下。”
“是，奴婢知错了。”
有下人来报：
“大小姐，府外有人找您，说有东西交给您。”
严姿华拭去眼中不知何时流出的泪。
“让他进来。”
来人身着藏蓝色衣衫，低垂着头，声音低哑：
“严小姐，这是太子殿下让奴才交给您的信。”
严姿华惊讶：“殿下？”
“殿下可说了别的话？”
送信人摇摇头，躬身退了下去。
屏退下人，连春玲都站得远远的，严姿华展开了信。
“严小姐。”
字迹就如穆长玦本人，笔韵流畅而不锋利。
“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让你得知这个消息，玦已决意离去，无关他人。”
“严小姐切勿自责，该替玦高兴才是。虚度光阴数年，只有这个决定，是玦心之所向。”
“赐婚那日，我已请奏父皇，若日后我遭不测，小姐不必替玦服丧，白白误了年华。”
“唯一遗憾，耽误了大丰子民今年的上元佳节。只是玦也想在十五月圆之时与母亲相聚，实不得已，希望百姓原谅玦的私心。”
“世间种种美好，恕玦不能再见，愿小姐福寿相伴，此生常乐。”
“穆长玦上。”
一滴泪落在纸上，严姿华急忙擦去。
将信整整齐齐叠起收好。
严姿华面向东宫的方向，跪地伏身，端端正正叩了三个头。
“春玲，替我收拾东西。”
“我去告知父亲，请求陛下，允我为太子殿下守灵一年。”
“小姐！”
春玲着急地喊出声。
“今早传旨的宫人不是说了吗，小姐不必为太子服丧，您又何必”
“大人此次本就是想在京中为您择一位夫婿的，您若是为太子守灵，岂不是耽误了自己？”
严姿华面色平静，不改心意。
“不必多说，你去吧。”
“父亲那里我会去说，在北疆为我选一位家世清白，人品贵重之人，决不可再趟京城这趟浑水。”
严姿华深深遥望东宫方向，心中的感激无以言表。
“殿下，您用性命为姿华换来的自由，姿华铭记在心，必不负殿下心意。”
许是穆长玦的死对皇帝有所触动，皇帝下令，太子丧仪极尽哀荣。
归恩殿中日夜香火不断，诵经祈福声声入耳。
“人死了搞这一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大哥多受宠呢。”
穆长宣的声音懒懒的，在安静的灵堂大殿尤为引人注意。
“殿下，慎言！”
穆长宣身旁的小太监吓得脸都白了，又不能上手阻止。
穆长宣一脸无所谓，将手中黄纸往火盆中一丢，起身离开了，任凭小太监怎么叫都叫不回。
“七皇子太过任性，对兄长如此不尊不敬，怎堪大任？”
不少朝臣皱眉摇头，转眼看到跪在最前方，满脸悲怆的穆长琮，又称赞声不断。
丧仪进行到第五日，许多人受不住了，纷纷称病不来。
穆长琮倒是依旧维持着兄友弟恭的模样，跪得笔直，始终坚持亲自为太子烧纸。
还有一件令众人意外的事，皇帝放了九皇子穆长憬出冷宫。
几日的祭奠下来，穆长憬礼仪周全，恪守本分，倒是让不少人在称赞穆长琮之余，也看到了他。
岁盈揉揉跪麻的膝盖，来到归恩殿外围的角落。
“阿姐！”
褚冬鸿从树丛后面钻出来。
“阿姐，你托我打听的事我问了，太子薨逝那一晚，确实没有什么可疑之事发生。”
“唯一就是东宫被烧毁的速度太快了，但是禁军在内殿发现了大量油渍，倒是可以解释。”
看着岁盈有些难过的样子，褚冬鸿安慰：
“别太难过阿姐，太子殿下在宫中过得不好，如果这是他的选择，总比他真的为人所害要好。”
岁盈勉强一笑，问道：
“皇帝怎么突然想起九皇子，允许他出冷宫为太子祭奠？”
褚冬鸿环顾四周，确认安全才低声道：
“我听九皇子和苏嬷嬷说，太子曾经受过九皇子母亲秦妃的恩惠，后来秦妃被打入冷宫，太子还悄悄帮过秦妃和九皇子。”
“九皇子好似拿了什么东西，托人呈给陛下看，陛下才下旨，允许主子出冷宫。”
岁盈点点头，还想再说，突然身后冒起滚滚黑烟。
“归恩殿！阿姐，归恩殿起火了！”
“你先回去，小心别让人发现了。”
褚冬鸿点头，转身迅速跑开了。
岁盈急忙回到归恩殿院中，众人乱作一团，岁盈也拎起两桶水泼向火中。
“怎么会烧得这么快？”
大殿的房梁开始倒塌，火势以惊人的速度蔓延。
“屋里！屋里还有人！”
岁盈随手抓过惊慌失措的小太监。
“谁在里面！”
小太监一脸黑灰，被浓烟呛得眼泪流了满脸。
“咳咳九皇子奴才看到九皇子”
岁盈大惊，若是九皇子烧死在殿中，冬鸿一定会被牵连，自己还没有机会接他出来。
环顾四周，岁盈将一桶水从头上淋下，又将连成串的布制经幡打湿，从头到腰披上。
“郡主！”
“郡主危险！”
没有管身后众人的呼喊，岁盈从火势较小的地方跳入归恩殿。
穆长玦，你若在天有灵，就保佑我把你弟弟救出来。
“咳咳，九殿下，你在吗？”
“穆长憬，你在里面吗！”
耳边尽是噼里啪啦的烧火声，岁盈最后望一眼，还是没看到人。
来不及了。
正准备运气飞出，突然角落里传来敲击声。
穆长憬抱着穆长玦的牌位，躲在大殿一角，匍匐前行。
浓烟熏得他意识逐渐涣散，但穆长憬咬牙坚持，一个闪着亮光的出口就在眼前。
母妃，孩儿一定完成你的遗愿，绝不会无声无息地死在宫中。
大皇兄，九弟一定把你带出去。
“穆长憬！”
有人在叫他？
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实，穆长憬摸到一根木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敲击着。
“九殿下！”
“醒醒，我救你出去！”
有人将自己抱起，穆长憬睁开眼，与来人对视的瞬间，呼吸都停住了。
那双记忆中墨绿的眸子，以往总是充满温柔和慈爱，如今满是焦急。
“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