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暗礁
第二天一大早，商起和梁丘飏领着侍卫找到了他们。
“盈儿，没事吧？”
梁丘飏拉过岁盈上下打量，在看到她只是衣服有些脏外没有受伤，长舒口气。
一夜的担忧让他忍不住迁怒宋钰，皱着眉低声训斥他太过鲁莽。
“好了我没事，宋钰也是事出有因，毕竟岁数还小考虑不周。”
岁盈温声劝住，宋钰这次虽有些鲁莽，但确实令她惊讶。
她本以为宋钰只是沉浸于被人夸奖，没想到他是真的在意那些灾民，想要为他们追回粮食。
如此赤子之心，她不介意原谅他之前的犯浑和幼稚。
“逐月”从不远处小跑过来，使劲蹭蹭岁盈的脸。
岁盈爱抚着它说道：
“好马儿，我就知道，多亏了你，才能这么快找到我们。”
“逐月”骄傲地昂了昂头。
回城途中，宋钰骑着马凑到岁盈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师姐，多谢你冒险救我，之前我知道错了，你别怪我。”
这次到黎城，他确实见到了以往十几年都没见过，甚至是想象不到的事。
开城放粮当晚，宋钰就去寻找那个被父亲强塞到自己怀里的小孩，本以为有了食物他能活下去，没想到那孩子还是没撑过去。
他看到那个汉子抱着孩子的尸体，面无表情地啃馒头，吃着吃着终是忍不住放声大哭。
周围人扭头看一眼便麻木地移开目光，没有人过多在意他，不止是他死了家人，很多悲痛早已留在逃亡的路上。
如今能在这里吃上饭的，都是破碎的灵魂。
宋钰终于知道当初他打翻那碗面时，为什么师姐和商鹊那么生气，若他见到彼时的自己，只怕也想一拳打在自己脸上。
岁盈挑眉看他，许是作对惯了，见宋钰这副样子忍不住想顶他两句，但最终还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嗯，这次你确实长进了。”
宋钰这次立了大功，抓回的老汉不仅供出被盗粮款的下落，还在三皇子和江舟见的单独审讯下，招供是七皇子设计，盗走粮款。
追回的粮款解了黎城之困，众人纷纷放下心，紧绷几日的心弦终于可以松松。
回到房间，湘儿发问：
“七皇子为何要盗走粮款？他不是皇子吗，要银子也就罢了，要那么多粮食作甚？”
“自然是为了邀功。”
褚岁盈摩挲着茶杯说道。
“三皇子和七皇子为争夺储位，自然是拼政绩，拼军功，拼口碑，拼宠幸。如今大丰与周边邻国还算太平，他们只能在政绩上做文章。”
“我想七皇子的本意是盗走第一批粮款，然后自请运送第二批，赈灾之事历来不清白，一来他可以中饱私囊，二来假意追回被盗粮款，向陛下邀功，三来完成赈灾任务，为他的政绩添一笔，一箭三雕。”
“不过中途出了岔子，第二次押运之事被三皇子截胡，七皇子不得已，为隐瞒真相，也怕三皇子此次立功得陛下青眼，不惜痛下杀手。”
湘儿震惊道：
“可是七皇子劫走粮款，又刺杀三皇子和江公子，让赈灾之事不得已被拖延将近两个月，两个月啊，若是第一批粮款按时抵达黎城，根本不会出现如此规模的饥荒，也不会饿死这么多的百姓！”
岁盈眼神淡漠，唇边的茶有些凉了，她还是一饮而尽。
“这本就是他想要的结果，若在饥荒初期便很快抑制住灾情，百姓当然少受苦，可作为赈灾使的功绩也不会多么突出。”
“只有在灾情严重到全国瞩目的情况下，力挽狂澜，救四城百姓于水火，皇上才会更加赞赏，朝中重臣才会更加追随。”
“甚至不知真相的百姓都会更加感恩戴德，此次灾情才算为他的争权之路发挥了最大效果，出任赈灾使的目的才算达到。”
“怎么能这样”
湘儿跌坐在椅子上，不敢相信鲜活人命的消逝只是他们争权夺势的工具。
褚岁盈有些不忍，心里不是没有犹豫，告诉湘儿这些做什么呢，只会让她过早认识到人性的丑恶以及高位者的无情。
可是她们既已选择入京，又与三皇子、江舟见、梁丘父子等人同行，今后必然逃不开储君之位的争斗战，与其无知无觉陷入被动，不如早做准备。
安抚过有些低落的湘儿，褚岁盈也觉得心里发闷。
知道这些事是一回事，真的说出口，逼着自己接受又是一回事。
从湘儿的房间出来，岁盈打算出去走走，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站在廊下的江舟见。
不知道刚刚她们的对话他听去了多少。
“褚姑娘可想走走？”
二人再一次登上城墙，并排而立。
城下的情形与几日前不同，黎城灾情缓解，百姓脸上明显有了喜色。
倪侍郎的折子已递回朝中，其余几城的赈灾安排自有章程，倒是不必再操心。
“昨日三皇子在城门的那番话，一定颇得民心吧。”
穆长琮是聪明人，岁盈能想到七皇子的意图，他们争斗多年，怎会不知。
昨日穆长琮借着寻回被盗粮款一事，在城门对灾民大加关怀，引得一片赞誉。
估计远在京城的穆长宣知道自己的谋划给别人做了嫁衣，鼻子都要气歪。
江舟见笑笑，反问道：
“褚姑娘给湘儿姑娘说的话在下听到了，可还有别的见解吗？”
岁盈侧目看他，确定他是询问而不是试探后，缓缓开口。
“自然是还有些疑惑，我想不明白，希望江公子能给出答案。”
“粮款虽已找到，但这件事远没有结束。”
“首先，当日在善堂将军便指出，袭击付奎将军的定是受过统一训练的军队，七皇子身在京城，从哪里调来可供他趋势的军队？”
屯练私兵这个罪名太大了，一旦被发现就是谋逆造反。任谁也不敢轻易提及，褚岁盈没有说出口，但二人心知肚明。
“其次，三殿下说刺杀你们的人中有淩国武者，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粮款全数找回，可见粮款被劫大概率与这批淩国武者无关，那他们刺杀你们二位的意图何在？又是谁的命令？”
“就算七皇子想趁机杀三皇子，也不必找这么多路人来杀。一是淩国人，出手一次却消失无踪；二是与你武功相克的高手；三是不管不顾专门针对三皇子的杀手，这也太不符合常理。”
“最后，那个云走川，七皇子整日不出京城，怎么认识的江湖第一门派的阁主，还请他来杀你，你们有仇？”
褚岁盈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现在看来是一个好结局，但平静中深藏暗礁，阴沉沉地注视着他们这些浮在海面的船上人。
“其余的不得而知，但有一点舟见可为姑娘解惑。”
江舟见觉得岁盈皱眉思索的模样很有趣，笑容深了些，眺望远处的山峦。
“云走川是我叫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