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逐月
江舟见目前不宜长时间骑行，遂在马车上休养。
岁盈一月来照顾他，知道他的身体状况，被梁丘靳安排带着懂医的游湘儿与江舟见同坐马车。
其余几人与护卫队皆骑马行进，一路说笑，倒也有趣。
“少将军，师姐这‘逐月’怎不让人骑？”
商鹊问道。
火红的骏马昂首阔步，身上挂着两三布袋，五步以内跟在岁盈的马车旁。
“师妹有所不知，只要盈儿在，逐月是决不让他人骑的。”
梁丘飏解释，不忘打趣道：
“此次巡营，我说带上逐月历练一番，这马像是成了精，知道要离开盈儿，死活不下揽翠峰，最后还是盈儿劝了许久。”
“都出发一个月了，每天还跟我发脾气，我只能一遍遍解释，巡营结束后就送它回盈儿身边，这才作罢。”
商鹊惊叹：“这马儿竟如此通人性。”
马车车帘被撩开，江舟见探出头观察逐月，道：
“确实不凡，且风神健硕，日行千里，褚姑娘如何收服的这等良驹？”
“我来告诉你吧江大公子！”
湘儿揽着师姐的胳膊，嘴里还嚼着糕点，道：
“那年冬天，师姐在山间采药，忽闻密林深处野兽怒吼，马儿嘶鸣，上前查看，居然是一只吊睛白虎与一大一小两匹赤马。”
“大马伤得不轻，依旧为了保护小马与猛虎周旋，小马又不肯离去，眼看母子都要落入虎口”
褚岁盈递给湘儿一杯水，看她有些噎到，接话道：
“我爬在树上，从高处看着大马与白虎对峙，终是大马体力耗尽，白虎猛然前扑，一口咬上大马的脖颈。”
“眼见那虎又要攻向小马，我急从树上跃下，借势扎伤白虎的眼睛，它吃痛把我甩向一旁，我趁机跃上小马马背。”
“小马起先不肯离去，大马用尽最后一口气长嘶一声，小马才驮着我飞奔离开。”
江舟见问：
“那小马便是逐月，它感念姑娘救命之恩，便留在姑娘身边？”
“哪儿那么简单。”
缓过气来的游湘儿见大家都在听，急忙说：
“逐月虽通人性，但性情暴烈，最初只有师姐喂它才肯吃饭，即便认了师姐的救命之恩，它也不服驯，谁都没办法骑它，甚至大将军也不得行。”
走在几人最前面的梁丘靳听到自己被提及，也没有被冒犯到的不悦，笑着说道：
“湘儿这话不错，我也试着驯过这马儿两次，都未能成功驯服它。”
商鹊越发好奇：“哦？那师姐到底是如何驯服逐月的？”
褚岁盈笑道：
“那时我也是倔脾气，它越不受驯我偏要驯服它。”
“接下来的两个月，我每日都带它到马场，既不强行钉蹄配鞍，也不刻意断它水粮。”
“被它从马背摔下，我便再上，就是要让它知道，公平对战，我比它有的是耐心和毅力，我配做它的主人。”
淡淡的语调从女子口中说出，说的话却是不容置疑的自信与笃定，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江舟见侧目看向身边的女子，嘴角的笑深了些。
“两月后的一天，那次我被逐月摔得狠了，半天没从地上起来，靠着栅栏躺了许久。”
“它却突然上前，舔舐我的手心，又侧身安静地把马背偏向我，第一次主动示意我骑上它。”
褚岁盈回忆起逐月第一次向她展露温顺，不由浅笑。
“从此逐月就认师姐为主了？”
商鹊听来都觉得这一人一马的拉锯战实在有趣，个顶个儿的倔。
不料岁盈却摇头。
“我骑上它，打开马场的栅栏，一路飞奔到林间深处，然后下马对它说，‘你走吧’，逐月看我一眼后便在山林中消失了。”
商鹊不解：
“你居然放它走？为什么，师姐驯马两个月，不就是为了驯服它吗？”
褚岁盈一时没说话，只想起当年逐月望着她的眼睛。
它承认她的本领，也愿意因救命之恩认她为主，可是那双眼睛渴望的是自由与山林。
它本就是山野中的精灵，自己不应该挟恩试图圈禁它。
“商鹊师姐别急呀，如果逐月真就这么走了，现在又怎么会在师姐身边呢？”
游湘儿笑盈盈地说。
“对哦，后来呢？”
褚岁盈道：“半月后，逐月突然出现在马场，我以为它又受伤，急忙查看，谁知它没事，只围着我蹭蹭，然后一路跟着我回院子。”
“它不与其他马儿同住，我便在我的院内给它搭了棚，逐月自此留了下来。”
游湘儿说道：“从那之后，逐月就留在了师姐身边。”
“白天师姐在忙的时候它就自己跑到林子里玩耍，傍晚时再回来，守门的大黄狗都知道呢，每天等着逐月回来它才回窝。”
商鹊小嘴微张，显然是被逐月的聪明震惊到了，也为这一人一马的缘分而感叹。
“真神奇，逐月不为了师姐的救命之恩留下，却因为师姐肯放了它而选择常伴左右。”
似是打量的眼神太多，逐月有些不满，鼻中轻呲，上前用头顶了车窗一下，待岁盈伸出手拍拍马头安抚几下才作罢。
“商姑娘说的不错。”
江舟见见状对岁盈说：
“握得越紧失去越快，人与物皆如此，顺应自然不强求，才是正道。”
如此行进几日，西岭与南境交界处近在眼前，连日奔波，人马皆疲，因随行人多且不愿泄露身份，梁丘飏直接找了间小店包下。
是夜，众人歇下，岁盈与湘儿一屋，两人洗漱好准备睡下，突然屋顶瓦片轻响。
岁盈与湘儿对视一眼，立即吹灭蜡烛，穿好外衣，贴墙摸到房门口。
一路来她们多次遭到袭击，只不过以试探居多，毕竟在南境刺杀镇南王卫队不是明智之举，如今众人即将出境，这些人终于要下手了。
客栈走廊有脚步声，与以往几次不同，听声音人数众多，两人对视一眼，猛然踹开房门，两个黑衣人不防，被踹下楼去。
“将军！少将军！有刺客！”
游湘儿一声尖叫，霎时所有房门大开，护卫队从四处冲出，与黑衣蒙面刺客缠斗在一起。
岁盈与湘儿两人后背相抵，边攻边与自己人汇合。
客栈一楼大堂的蜡烛被点亮，众人看清后又陷入混战。
梁丘飏与三名护卫紧守在梁丘靳身边，商鹊与宋钰身边亦有人协助。
褚岁盈没看到江舟见，不由担心，他现在是所有人中武力最低的，人多混乱，不知护卫有没有及时赶到他身边。
不多时，众人便从二楼打到一楼，岁盈终于在烛火中看到举剑勉力抵抗的江舟见。
如今他只有招式没有丝毫内力，只能凭着身法和两名护卫的保护堪堪躲避袭击。
突然，烛火一闪，一袭暗红花影从大门掠进，带着磅礴的杀气，不分敌我地向众人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