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村落
秦钦手里被粗糙的绳索磨破了皮,他用两块布条包起来,看见顾北林低着头在收绳子。
他动作磨蹭,走一步停一步,秦钦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
顾北林沉默,过了一会儿说:“我是不是脾气不好?”
秦钦睁大眼,这不是事实吗?你为什么要问?
秦钦没有直面回答,艰难的扯开话题:“你身体不舒服吗?”
怎么想起问这种生病了才会问的矫情问题。
顾北林摇了摇头,跑到了黎铄那里去:“你说。”
黎铄还望着秦风楠离开的地方傻笑,抬起头没头没脑对顾北林说:“秦姑娘真好看。”
顾北林:“”
顾北林忍着怒气,一把揪起黎铄的衣领:“我问你我脾气好不好?!”
黎铄:“”
黎铄看了看自己被揪着的衣领,吞了口口水:“你觉得呢?”
黎铄脚快要挨不着地了,他急剧的挣扎了两下,挣了挣腿:“我我要断气了快放我下来。”
顾北林哼了一声,一把甩开他,黎铄挣开后,连忙躲到了秦钦身后,小心翼翼的问:“他又受什么刺激了?”
孤月照在半空中,将顾北林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孤寂的眼眸望向秦钦的方向,他说:“你总说,我会懂,也会学会。”
秦钦愣神,顾北林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信赖与崇拜,好像在无数个以往的日夜里,他也是这样望着自己的。
矮矮的顾北林,瘦瘦的顾北林,没有翅膀的顾北林,半大不小的顾北林
秦钦脑海一阵刺痛,他好像想起来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顾北林继续说:“可是我没有学会。我甚至不想去学。我以为我有御神,我可以一直这样。只要我足够强大,我为什么不可以一直这样。”
为什么不可以一直这样。
顾北林愣神,他被埋在沼泽里无法动弹的时候,心里涌起过一阵剧烈的惶恐。
这种惶恐在秦风楠出现在这里并救出秦钦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如果有一天他的能力已经不足以解决他遇到的困难,如果有一天他刚强不折的脾气间接或直接的带来了他无法解决的后果,如果有一天光靠武力值已经无法保护他在意的人,那又该怎么样呢?
以前顾北林说话总喜欢说绝,做事总是不留余地,他不喜欢看别人脸上那一张虚伪的面具,他总想撕破那张皮,撕破脸,说明话,让虚伪的一切都暴露,让一切阴谋都臣服于绝对的实力。
他不屑于学任何的诡道,他喜欢直言不讳,喜欢单刀直入。
这是少年刚直,这是不弯脊梁。
反正他是太子,除了顾铭整个羽族就他最尊贵,他连场面话都不愿意说。
顾北林意识到,也许,他不能一直这样。
以前秦钦总跟他说,杀人的刀,都是不会放在明面上的,锋芒毕露的尖锐匕首,必定在日晒风吹之后变得顿了,不再具有一刀封喉的本领。
他偏不信,他想,他要做那一把里外都是坚刃的刀。
但是他从没有想过,也许有一天,这把刀会遇见它杀不了的对手。
顾北林说:“小叔说得对,我应该学会。”
他第一次尝试去接受,去学,如何成为一把被收进刀鞘里面的刀。
黎铄一头雾水:“秦大侠说什么了?”
秦钦摇摇头,远处的顾北林反而回答他了,笑着道:“没什么。”
“!”黎铄惊呆了,巴拉住秦钦:“这是他该对我说话的语气?”
不应该先骂一句傻逼,再说一句关你屁事吗?
接下来的两天,黎铄都在震惊和胆战心惊中度过。
黎铄走一步看一眼顾北林,捂着小心肝一步一步慢慢的走。
以前的顾北林跟他说话的语气是嘲讽套餐加讥笑组合,句型是傻逼开头白痴结尾,现在的顾北林都是笑着跟他说话,把他的心脏都笑得不好了。
“你有事吗?”顾北林问黎铄,他脸上果然带着那黎铄胆战心惊看了三天的熟悉笑容。
黎铄说:“我没事,我就是有点不习惯。”
一个从前对你凶神恶煞的人,突然变得温柔又善解人意起来,这简直不知道是谁的脑子出现了问题。
黎铄摸着自己的脑袋:“我不会给埋傻了吧?”
秦钦和黎铄并排走在后面,他望向前面顾北林的身影,好像是有一些什么不对,他苦恼的抓了抓头,问黎铄:“你当初这个年纪的时候也这样吗?”
黎铄一愣,以为秦钦问他当初这个年纪的时候修为是不是也和顾北林一样厉害,他猛地摇了摇两下头,脸上泛起羞愧的红晕:“我那时候还很喜欢玩泥巴掏鸟蛋。”
秦钦:“”
黎铄又骄傲的挺起胸膛:“但是我掏鸟蛋很厉害的。”
他仗着轻功独步师门,最喜欢上树走墙,师门里面的师弟师妹们最喜欢他了,跟着他就有好吃的。
秦钦不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性格是不是也这么多变,但他直觉自己应该不是喜欢玩泥巴的。
“前面有个村子耶。”黎铄隔着大雾看清楚了前方那一方方错乱的屋子。
他们从晚上一直走到早上,现在正是初晨,露水都沾在衣角裤腿,空中飘起了大雾。
在这种大雾里,秦钦和顾北林有修为也看不清太远,只有靠黎铄指路。
黎铄问:“我们进去吗?”
“进。”秦钦说:“闽台楼还没找到呢,虽说第二秘境已经开启,但往往秘境的核心都在任务里面,我们需要天书的指引。”
顾北林思索了下,问黎铄:“村子怎么样?繁华还是落后?房屋都是怎样的?”
“不繁华,也不是废弃的,应该还是有人居住,我看见衣服和晒在外面的菜了,房子矮矮的,就一层。”
几人想起沙漠里面见到的华丽大楼,听黎铄的描述,这里怎样都不像是有闽台楼的样子。
“会不会”黎铄试探着猜测:“闽台楼一个秘境一个样子啊?这荒郊野岭的,而且树木这么多,闽台楼降低了规格,就是一间小屋子。”
黎铄话落,他明显的看见顾北林不屑的想翻白眼,可能出口就想嘲讽,但不知为什么又生生的忍住了,变成了在心里默默的翻白眼,平静的对黎铄说:“那么小的屋子,装不下这么多人吧?”
“”黎铄呆滞的看着顾北林几番变化,欲哭无泪。
拜托,大哥,你这样真的很吓人,就像是要预谋着干一票大的一样。
“还有很多人吗?”秦钦在一旁抱着手开口。
他的话提醒了黎铄和顾北林,是啊,那个沼泽刚刚才死了十几个呢。
一个秘境参加者总共才多少人?
这还仅仅是他们看见的,在他们没去之前,已经被埋下去多少个还不知道呢。
这么一说,闽台楼就极有可能就是个小破房子了。
几人商讨决定,还是准备进村。
只不过要等天彻底亮了之后再进,用黎铄的话讲,这叫暗鬼怕天明。
他们白天进去,就是一身正气,鬼不敢明目张胆的出来。
顾北林说:“傻黎铄,那可不一定,你忘了在那个婚礼那里吗?他们还在白天举行婚礼呢。”
傻黎铄觉得这样的顾北林说话怪异极了,他故意夸张的学顾北林的语调说:“不记得了呢~”
顾北林的手上暴起青筋,脸上一派祥和,半点不露破绽:“这可不是好事,出去之后我送你一点核桃吃。”
黎铄真的高兴点点头:“好呀,好呀。”
他没有羽族的通行证,还没吃过那里的核桃呢。这小羽人是真变好了呀。
顾北林笑着看黎铄一脸被卖了还数钱的傻逼样,第一次觉得这种语态不是那么讨厌,自顾自的走进了村。
秦钦憋笑得难受,满眼是笑的看了一眼黎铄,从他面前走过去。
黎铄回过神来,才反应过来顾北林是在说他脑子不行,要补补脑子。
心里顿时生怒,又气又恼,恨不得收回刚才说的话。
什么变好了,不过是从从里坏到外变成了白皮包黑心而已!
“你们等等我啊!”
羽族北部。
北风吹眯了曹江的眼,他的肩膀和腿上都是伤口,但心里却满是春风得意。
离羽皇派他来接手右支军,引领和苗族的作战这短短不过十几天的时间里,苗族已经节节败退,现在已经完全被打出了边疆。
曹江一开始来军营,这军中还有的是人不服他,几乎个个都是从来不甩正脸给他,特别是那个主力军部长曾明海,仗着右支军最大的兵力在他的手里,在曹江面前简直傲慢无礼,完全不把他这个军统领放在眼里,甚至还说过老马当养这种话。
明里暗里讽刺他离营多年,根本不会打仗了,话里还有意无意间愤愤不平羽皇为什么不派秦钦前来,说得好像派他来就是已经放弃了他们右支军一样。
曹江才来的时候,简直将跟他性格不对的曾明海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俗话说得好,擒贼先擒王。
军中他无威信,必是各部部长都不尊重于他,先解决头领,才能最好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于是曹江按照他和裕安的计划,顺利的赢下了第一场至关重要的大战后,拿下了苗族此前夺走的近半数土地,然后在曾明海和一众士兵震惊的目光中,撤了曾明海主力军部长的职务,将他贬为了运输部的一个小旗。
理由是久攻不下和目无长官。
曹江看见曾明海气红了的脸,觉得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在那之后,凡是右支军中之人,见了他,无不是恭恭敬敬,眼里都是崇拜和敬畏。
曹江念及此处,又扬起嘴角,心情甚好的饮了一口酒。